地跟在陸維後面,一向活潑開朗的曉凌,此刻卻黯然。
看着走在自己面前的人兒,曉凌幾次想要出口問些什麼,卻又忍住了。
皎潔的月光下,通往玻璃琴房的路閃耀着迷人的藍色光芒,起伏的濤聲中,更襯托得這夜色一片寂靜。
“曉凌,你之前不是這樣的。”,牽着曉凌柔軟的小手,走在泛着藍光的通道上的陸維,忽然停下說道。
“你以前也不是這樣,從前的你,什麼事情都會和我說的。”,曉凌停住了腳步,望着眼前的人兒,心裡一陣痛楚,相識這麼久,曉凌還是第一次看到陸維如此心事重重的樣子。從機場看到陸維的那一刻起,曉凌就察覺到了陸維的心事,原以爲他會很快就向自己說清楚,卻沒想到回到這裡兒陸維就一直在沉默,這讓她的心裡感到一陣茫然。
“曉凌……”,陸維想要說什麼,嘴脣蠕動了一陣,終是沒有說出來。
“徒弟,怎麼,和我也不能說了?”,曉凌努力擠出一絲笑容,只是那裡面卻隱含着一絲責備。
“曉凌,我……不知道該怎麼和你說。”,看着眼前的人兒,陸維心裡百感交集,在飛機上想好的種種說詞,此刻突然變成了堵在胸口的一塊大石頭,居然一句也說不出。
十一月的深秋,海面上已然泛起了陣陣寒意,當玻璃琴房四周的透明牆壁緩緩落下時,曉凌不禁縮了縮脖子。
看陸維打開斯坦威的琴蓋,曉凌也在旁邊的一張吧椅上坐了下來。
一陣幽然地琴聲響起。赫然正是理查德克萊德曼地《夢中地婚禮》
然而。僅僅聽了幾個小節。曉凌便感到了不對。
同以往聽到地那種流暢、自如地琴聲相比。這次地琴聲卻變得斷續、混亂。曉凌雖然不懂音樂。卻也聽得出來。此刻地音樂同以往陸維演奏出地。相差簡直是天壤之別。
鋼琴前。陸維仍然執着地演奏着。琴聲透過海面與岸邊地數十組音箱。聽起來沒有一絲失真。正因爲如此。讓陸維指下地每一處細節都是那般地一覽無餘。甚至於連一個踏板沒放乾淨而產生地和絃疊加也被無數倍地放大。
一曲終了。陸維有些黯然地撫摸着琴鍵。久久無語。那觸指傳來地冰涼之感。如同將他地心也冰封了起來。
驀然。一個帶着淡淡馨香地軀體從後面貼了上來。
“徒弟,怎麼了?”,曉凌輕輕地吻了吻那泛着男子氣息地額角,賢緊了緊環着愛人的雙臂,輕聲問道。
“凌凌,我剛剛彈的是不是很難聽。
”,陸維手掌貼着冰涼的琴鍵,緩緩問道。
“沒有啊,我覺得挺好聽的。”,不知道陸維爲什麼這麼問,不過曉凌還是揉着他的頭髮說着。
看着陸維沒什麼反應,曉凌繼續說道:“天太冷了,手都凍僵了吧,我們回去房間裡彈好不好,你給我彈《月光》”
“凌凌,我再也彈不了《月光》了……”,陸維突兀說道。
感受到背後溫暖的嬌軀一震,陸維如同沒有察覺到一般,接着說道:“師傅,我現在,是一個普通人了……”
……
緩緩地,陸維將在德國的那個夜晚所發生的一切,一一說了出來,平靜的語氣,如同在說着一件和自己不相干地事一般。
然而,陸維愈是如此,曉凌的心裡就愈是難過,隨着他的講述,一顆顆晶瑩的淚珠無聲地落到了陸維的臉上。
“曉凌,別難過,那些能力,本來就不是我的,是我太貪心了,上天能再給我一次和你一起的機會,我就應該滿足了,沒了那些能力也好……”,陸維淡然說道。
曉凌將頭深深埋在愛人的發間,巨大的痛苦充斥在她的心間,淚水浸潤了陸維那層薄薄地襯衫,也彷彿浸潤到了陸維的心裡。沒有人比她更瞭解陸維此刻的心情,做爲唯一一個知曉陸維秘密的人,曉凌自然知道音樂在他的心中是多麼重要,突然間遭到如此巨大地打擊,曉凌真怕他一時之間承受不了。
“曉凌,我現在是一個普通人了,跟着我,你後不後悔?”,捉住從背後環着自己的那雙小手,陸維柔聲問道。
“臭徒弟,我當然後悔了。”,曉凌輕聲笑道,感覺着胸前地寬廣身軀微微一震,復又笑道:“我後悔上輩子沒答應你……徒弟,別想那麼多,不管到什麼時候,你還是師傅心裡那個長不大的小徒弟……”
輕輕地颳着陸維地鼻子,卻被那隻手一下子捉了個結實,隨即腰身被一隻有力的大手一攬,曉凌整個
在了陸維地懷裡。
“曉凌……”,看着懷裡的人兒那雙清澈的美眸,陸維嘆息般喊了一聲,隨即深情地吻了上去。
而此刻,幾十米外的樹叢中,謝明卻已然陷入了石化狀態,眼前兩人親熱的一幕,再也無法吸引他哪怕摁動一次快門,剛剛陸維演奏的那一幕,已然徹底將他的思緒搞亂了。
“怎麼回事?剛剛那個彈琴的人,真的是陸維嗎?”,謝明在心裡問着自己,卻怎麼也不敢確認這個事實。這首《夢中的婚禮》,這首就連鋼琴四級的水平都可以流暢演奏的《夢中的婚禮》,剛剛卻被陸維演奏得不堪入耳,不但觸鍵生澀,毫無樂感,謝明甚至聽到了數個錯音!
“這,到底是怎麼了?”,謝明無法解釋自己看到的這一切,一開始,他還以爲是因爲天氣涼,陸維的手指沒有完全活動開,但當他聽完了全曲,才明白完全不是這樣。陸維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原來那如同富有魔力般在指尖中流淌中來的音樂,再也不復存在,此刻陸維的水平,甚至不如他這個在三流音樂學院學出來的半吊子。
直到兩人離開玻璃琴房,謝明才連忙一把抄起猶自在工作的攝像機,一路小跑回到了車裡。
飛快地將車開回到公司,謝明顧不上勞累,忙將帶子放進了機器,快進到了剛剛陸維彈琴的那一段。
反覆看了數遍,謝明終於確認了這一事實,神奇般崛起的鋼琴神童陸維,那一身出衆的琴技已然不復存在,此刻的陸維,已然完完全全變成了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起碼在音樂才華上是這樣。
謝明當然不會認爲,這是陸維故意爲之的結果,一是他沒有理由這樣做,二是以陸維之前表現出來的鋼琴水平,即使他要表現出自己的水平很差,也不會彈出這樣的效果。謝明也算是一個音樂內行,裝出來的低水平和真的低水平,他一眼之下還是能分出真假的。
“這可是一個大新聞!”,一連看了幾遍,謝明心裡的震驚越來越大,同時,他的心裡也在猜測着,到底是什麼原因讓陸維變成了這樣。要知道,之前陸維表現出的鋼琴水平,可不是裝假的,這東西最做不了假,彈得好壞一聽便知。
深呼了一口氣,謝明拿出手機,猶豫了一番後,還是撥通了《音畫時尚》主編的電話。
“喂,馮主編嗎?我是謝明,出大事了……”
……
“什麼?!你說的是真的?”,電話那頭傳來馮滿祥吃驚的聲音。
“千真萬確,錄像還在我這裡,您要不要過來看看?”,謝明肯定地說道。
“這……好吧,你等着我!”,馮滿祥說着,很快掛斷了電話。
半個小時後,謝明的辦公室裡。
兩個人看着電視上的畫面,面面相覷。
“這真是讓人不敢相信,小謝,以你看來,到底是什麼原因,讓陸維突然間變成這樣?”,馮滿祥帶着詢問的神情問謝明。
“我也不知道,原因可能有很多,或者是手受傷了,或者是精神受打擊了,或者是……”,謝明說到一半兒,自己也覺得這樣亂猜測不負責任,索性不說了。
“不管怎麼說,這是一個大新聞,你馬上趕一篇稿子,準備明天發出去。”,馮滿祥一揮手,決斷道。
“可是,馮主編,我們這麼報道會不會引來陸維的不滿?”,謝明有些擔心的問道,畢竟現在陸維在娛樂圈還是有一定影響力的。
“不滿?他有什麼不滿的?我們的報道又沒有失實!不是有錄像嗎?誰如果置疑我們可以讓他看這個嘛。”,馮滿祥滿不在乎地說道,他只關心雜誌的銷量,這麼一個大新聞無疑會大大刺激《音畫時尚》的銷售,他纔不會去管這樣的報道會給陸維造成多麼大的影響。
謝明還想說什麼,但看到馮滿祥那堅決的表情,終於忍住沒有將反對的意見說出來。
第二天清晨,和以往一樣,《音畫時尚》的雜誌和許多娛樂期刊一起,被擺到了各大報刊亭和書店。
“阿姨,來份《音畫時尚》。”,X大學附近一所報刊亭外,一位揹着吉它的男生將十元錢遞了過去,隨即拿起一本還沒有撕去塑料封皮的《音畫時尚》。
“音樂天才陸維驚成現代版仲永,一身琴技一朝盡失!”,十六開本的首頁上,醒目的標題讓吉他男生一口還未嚥下的礦泉水全噴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