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玖月揹着書包一個人上樓, 四周還是很嘈雜，但沒有人拉着她問東問西，她的內心很安寧。
水玖月踩在樓梯上, 每一步都踩得很重。她想, 這樓梯是真實的, 真是太好了。
水玖月進了教室, 找了個靠窗戶的座位坐下, 拉開書包拉鍊，將課本都搬出來，一本本翻看。她想, 這桌子、椅子、書本都是真實的，真是太好了。
這幾天在水聿哲身邊, 水玖月澎湃的感情全部放在水聿哲身上, 比真實感更強烈的慶幸壓制着她, 讓她來不及細想真實的意義。
可即便這樣，水玖月還是如入雲端, 全身上下所有的細胞都叫囂着欣喜，她會在看見周圍隨便什麼人、物都偷偷樂呵——都是真實的！
今時今日離開水聿哲，來到學校，這種感覺更強烈。大量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孔涌現在她面前，水玖月幾乎是滿懷感恩地看待整個世界, 原本牴觸排斥的心理盡數消失。水玖月想, 她的齷齪骯髒終於有了對應的清潔劑, 她願意用一輩子的時間去滌淨過去的污穢。
肖薇從門口走了進來, 看見水玖月靜靜地坐在那裡, 忽然覺得這一幕很好看。她笑了笑走過去，坐在水玖月旁邊的位置上。
水玖月轉頭, 看見是她回了一個笑容。
“文婷婷那邊都好了？”
肖薇恩了一聲，又道。
“他們班直接交報名費，她沒事幹上街玩兒去了。”
水玖月有些詫異，文婷婷不像是願意一個人逛街的人。
肖薇悄悄看了看四周，見沒人注意她們這邊，便湊近水玖月的耳朵小聲道。
“她男朋友來了，她去陪他呢。”
水玖月略囧。
她記得她們確實很小的時候就討論誰誰誰學習好，誰誰誰長得好，誰誰誰上課老看着誰誰誰，可這些都是口頭上說說，她真的沒想到文婷婷竟然談戀愛了，她纔多大啊。
不過想到這裡，水玖月忽然意識到另外一個問題，宗昊越……她被宗昊越強吻過！原本以爲只是假的，也沒當回事，這會兒猛然想起，竟然讓她面紅耳赤。
肖薇見水玖月一副羞窘的模樣樂不可支，笑嘻嘻地推着水玖月的肩膀。
“哎呀你害羞什麼啊！對了，我剛又看了一遍班級表，你猜我看到了誰？”
水玖月用手背蹭着臉，覺得臉頰是有點燙，她有點無語，順着肖薇的話轉移話題。
“誰啊？”
肖薇笑得滿是曖昧。
“孫天啊～”
水玖月啊了一聲，就聽見肖薇悄咪咪道。
“還跟你在一個班，多有緣分，沒準兒這回就能把他拿下了！”
水玖月終於從記憶角落裡扒出這個人名來——說起來有些羞恥，但這人地位確實不一般。
小學的時候同座位提醒她，說孫天上課老看她，水玖月好幾次扭頭正好對上孫天的視線，搞得她也想多了。
後來一次放學，肖薇和文婷婷正好在玩“算姻緣”的遊戲，她隨口報了五個姓氏，最終算出來她未來的丈夫姓孫，水玖月忍不住把孫天上課看她的事情說了。
然後沒幾周，孫天崩潰地給她投了個紙團，大概說的是他不喜歡她，讓她的朋友別再煩了。
水玖月才知道，肖薇和文婷婷要“撮合”他們，天天放學追着孫天，讓他跟水玖月表白。
水玖月氣瘋了，她想也沒想，團了個紙條回去，讓他以後上課別看她。
之後呢？
如今的水玖月尷尬地摸了摸鼻子，記憶裡的小男孩不記得具體模樣，但紅漲着臉氣勢洶洶地吼她。
“我只是看看老師問的這題你會不會啊！”
噗，換了個想法，換了個角度，水玖月覺得那會兒單純的小學霸真的蠻可愛的。
肖薇見水玖月笑得開心，忍不住拿胳膊肘碰了碰她。
“你之前怎麼啦？看起來好可怕哦！”
水玖月回神，認真看着肖薇，誠懇道。
“對不起。”
肖薇沒想到水玖月會忽然來了這麼一句，一下子慌了，連忙擺手。
“沒事沒事啦，唉，咱們聊點別的吧！我剛剛在樓下聽說，學校來了一個新的數學老師、一個新的政史老師，都特別特別年輕、特別特別帥！”
水玖月默默聽着，慢慢露出一個笑容。
拋開心理包袱，水玖月覺得幸福極了。
年少、青春、肆無忌憚，都是她夢寐以求的，而她的未來，也不會黯淡無光……
水玖月同肖薇又等了半個小時，單德治才從屋外走進來，手裡拿着張紙，往講臺上一站，掃了一圈，指着水玖月道。
“水玖月，過來把學費收一下。”
水玖月頓了頓，無語地起身，走到講臺接過單德治手裡的紙——班級表，打了勾的是上午過來報名的人，差不多三十來個。
水玖月把報名表平放在桌子上，拿着筆，衝着靠門的一排道。
“從這邊開始，四個人一組過來交學費，一百和五十塊上用鉛筆寫上名字，沒筆互相借一借。”
水玖月說完大家都愣了，單德治也愣了下，隨後笑道。
“玖月在小學是班長吧？”
水玖月笑笑沒回答。
底下人懵了會兒，纔開始嘈雜地借筆、議論水玖月。水玖月假裝什麼都沒聽見，只站在講臺上等着收錢。
四個人一組，基本上不會出現都帶整鈔需要找零的情況，百元和五十元寫好名字，水玖月也不用看真假，直接全部收上來，沒一會兒就收完了。
水玖月把報名表和學費給單德治，走下講臺回到肖薇身邊。
肖薇眼睛都在放光，看着水玖月小聲歡呼。
“玖月玖月！你好厲害！”
水玖月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厲害什麼，都是吃虧吃出來的教訓。她看了一眼單德治，又嘆了一口氣。
交完學費，水玖月和肖薇一起騎車回家，路上聊了會兒熱播的《還珠格格》，肖薇抱怨第三部沒有前兩部好看，又同水玖月說《天國的階梯》。
“啊啊啊！我媽都看哭了！”
水玖月笑了沒答，她看了太多“反梗”的小說，大多逆襲吐槽的，很難心平氣和地對原著做評價了。
想到這裡，水玖月心念一動。
她想到要寫什麼了。
肖薇已經說到《金粉世家》，水玖月默默聽着，腦子裡卻飛速勾畫着小說大綱，她幾乎迫不及待地踩着腳踏車，恨不得下一瞬就到家。
終於到了肖薇家，水玖月同她說再見，約好週一一起去學校，水玖月趕緊回家。
到了家門口，水玖月停好自行車，從門後拿出鑰匙開門，口裡喊着水聿哲。
結果水聿哲從背後撲了過來。
水玖月回頭，就見水聿哲小臉紅撲撲地咧着嘴笑，把賽車舉給水玖月看，他身後三步遠，宗昊越衝着她微微頷首。
水玖月回了一個笑容，開門、轉身抱着水聿哲，想將他手中的賽車拿下來還給宗昊越。
結果怎麼拽都拽不下來。
水聿哲頭搖的像個撥浪鼓。
“不嘛不嘛，再玩一會兒嘛！”
水玖月無奈至極，只好硬着頭皮看向宗昊越。
宗昊越當然願意，結果水聿哲不願意，不僅僅要玩賽車，還一定要去宗昊越家裡玩——他捨不得酷炫的賽車道。
水玖月莫名覺得有些古怪，她狐疑地看了宗昊越一眼，半開玩笑半認真道。
“你該不是故意引誘他玩的吧？”
宗昊越直直地回視她，嗯了一聲。
水玖月囧了囧，心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該不會宗昊越這陣子不在，也是爲了躲開她，怕她趕他走？所以趁着她不在家，先拿下水聿哲？
水玖月被自己的想法雷到，趕緊對水聿哲道。
“姐姐回來了，你不想跟姐姐玩兒嗎？”
水聿哲的視線在水玖月和賽車中間轉來轉去，最後還是掙扎着把賽車放回宗昊越手裡。水玖月正要笑，就聽水聿哲道。
“宗哥哥，我先陪我姐姐玩會兒，等下再陪你玩兒。”
水玖月半開的笑容變成哭笑不得，她只好推着水聿哲去宗昊越身邊，說自己還有事，你還是跟你宗哥哥玩去吧。
宗昊越眼神微暗，他盯着水玖月，忽然開口道。
“我家裡有洗衣機。”
水玖月愣了愣，隨後反應過來他的意思，搖搖頭。
“不是洗衣服。”
宗昊越眉頭皺了皺，又道。
“也有電腦。”
水玖月猶豫起來。
那天之後，宗昊越走得忽然，給了水玖月緩衝的空間。但周邊人時時刻刻唸叨着宗昊越的名字，水聿哲更是將“大哥哥”三個字掛在嘴邊，水玖月想忘記他很難。
水玖月知道，宗昊越在她心中的地位早就不一樣了。她看了眼水聿哲，又看了眼宗昊越，最終決定順從本心，她衝着宗昊越點了點頭。
水玖月又把門鎖了起來，跟着水聿哲一起去宗昊越家。
這拼裝的房子看起來簡潔大方，雖然是個兩層樓，還有一個大院子，卻總散發着單身公寓的味道。
宗昊越帶着水聿哲在院子裡玩賽車，水玖月透過窗戶看了看，陽光下，宗昊越看起來特別的溫柔，與她記憶裡霸道陰沉的模樣相去甚遠，有那麼一瞬間，水玖月甚至懷疑自己的記憶出了問題。
她收回目光，又打量了一番書房，壁式書架上分門別類的擺放着各種各樣的書，有水玖月看過的國內外經典名著，還有經管計算機類經典教材，右邊最頂層還有一套看起來特別……
水玖月驀然想到水淼淼說過的“精包裝”，臉嗖一下紅了。她定定神，收回目光，專注地坐在電腦桌前，XP系統經典的開機聲從音響裡冒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