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黃醫生那兒順利接骨回到家後,唐凡丁爲了不讓姐姐看出自己的異樣,安安靜靜吃完飯,反正沒有什麼娛樂活動,看慣29吋大彩電,對那14吋的黑白小電視實在提不起精神,說聲這兩天跑累了,洗洗上牀了。唐隆給唐凡丁趕走了蚊帳裡的蚊子,和唐凡梅、心大的唐媽媽去院子裡歇涼。不用看,唐凡丁都知道院子裡的“萬元戶”蕭精榮會把他家的黑白電視支在自家房子的過道上,院子裡的其他人或坐或躺在涼笆棍(幾十根手指粗的細竹竿被數道麻繩編製成竹排狀的臥具)上看電視,爲“血疑”劇中人或笑或哭、或喜或憂……真的是太累了,唐凡丁很快就睡着了,居然不覺得熱。
第二天,唐凡丁醒來時,唐隆已下井去了,由於唐隆下井是個重體力活,早飯這次是乾飯。飯罷,唐凡丁躲進蚊帳,悄悄練起了10個俯臥撐和20個數的平板支撐,決定以後每一天都加一個俯臥撐和1個數的平板支撐,力爭把力量練起來。然後把小堂弟抱出來耍,姐姐則在一邊看小說。跟這個安靜的小正太玩,時間過得比較快,因爲前一世33歲了都沒有生小孩,唐凡丁對這個小傢伙有種無以倫比的親近感。唐媽媽回來看見唐凡丁偷懶不幹活,訓他們道:“你們太好耍了嘛,那麼多包穀堆起,都不曉得滅(mīe,玉米脫粒)一下。”唐凡丁自然地想跟媽媽粘(川音讀liā,親近、撒嬌)一下,說:“媽,我要做作業。”
唐媽媽就給他腦袋輕輕來了一下:“你早不忙、夜心慌、半夜起來補褲襠,剛纔在幹啥子嘛?”
唐凡丁傻笑道,“嘿嘿,我剛纔在帶弟弟,你看他手兒包起,好可憐囉!媽,我餓了,中午吃啥子。”
一句餓了成功轉移了媽媽的注意力,她回答道:“稀飯和糯包穀粑粑。”
“太好了,要我做啥子(做什麼)?”
“姐姐放磨(爲石磨投放包穀),你推磨。”
“我一個人推不動,不幹不幹。”
“還有我嘛。磨好後你去摘桐子葉(油桐葉)。”
石磨是由上下咬合的經過千錘百擊、釺削斧刻的扁圓柱形石灰石做成,石磨和糧食作物自然摩擦、低速研磨、低溫加工,石磨含有的礦物質與糧食作物營養元素天然混合,融爲一體,營養成分不被損害,純正原味,綠色天然,延年益壽,營養健康。唐凡丁家的石磨用一根約一尺長短的推手取代了手推磨的把手,推手頂端有孔,推臂呈“7型”,頂端帶有金屬鐵棒可插入孔,尾部有橫杆推臂,推臂整個被兩端的繩子吊在半空。
唐凡丁其實一個人也能有技巧的完成加料、推磨,但有姐姐熟練的反覆的精確投放,唐媽媽和他合力默契推動,包穀粉既細膩均勻,人也不累,最爲重要的這和諧溫馨的時刻對他來說是難得的享受互動。
不多時,三人就完成了磨面,唐凡丁興沖沖地出門去找油桐葉。
唐凡丁突然想到,油桐葉似乎沒有桑葉好。於是他沿着箐溝中的稻田巡察田埂上的桑樹。桑葉翠綠、桑冠如蓋、桑杆虯勁,它們植根於田埂,斜伸到下田掩蔽着光照,你是說下田的主人挖得太狠,還是桑樹長得畸形呢?
唐凡丁不知不覺間也如同在麥地裡挑大穗般犯難了,爲難間聽到了二爸家堂兄弟的聲音。循聲來到近前,原來是唐凡恩、唐凡生和唐凡飛三兄弟在稻田被水衝出的水凼凼(當音,坑義)裡撈魚。
“大哥、二哥、飛,你們撈到什麼了?”
“哦,原來是三哥。沒得魚,泥鰍倒是有幾條,只好回去喂貓了。三哥,前幾天我聽說你生病了?”唐凡生搶在他倆親哥前詢問起唐凡丁的病情來。
“謝謝關心,我好像是被苟圪兒的黃紙燙好的,哈哈哈…。”
唐凡恩說道:“哈哈哈,老辦法還是有效得很。”
“大哥說的對。相娃,我們得到消息,本想那天下午去找你,哪個曉得你外婆不在了,你跑到沙壩去了。伯孃還在傷心嗎?”唐凡生停下手中的竹撮箕慢慢地說。
“你伯孃是個大心臟的人,至少現在臉上是看不出多少傷心了。”
“三哥,大心臟是啥子意思?是不是忘心大。”聰明的唐凡飛主動幫唐凡丁圓了一個新名詞。
“嘿嘿,就是。她看得比較開,要不就是藏得比較好。”
唐凡恩和唐凡生邊跟唐凡丁聊着天,邊把撮箕斜插到稻樁邊,然後用手把水拔回撮箕,片刻擡起它,撮箕裡只有幾條小雜魚和泥鰍。
唐凡丁一時手癢,脫掉涼鞋、挽起褲腿衣袖,也下到了水凼凼裡。
田埂上的唐凡飛說道:“三哥,你把稻子踩死了,我媽會罵人的。”
“哈哈,我反正不擔心,你們仨個帶的好頭,再說稻子踩不死,頂多踩歪了。”
俗話說得真好:看時會,做時難。魚沒撈到多少,褲子反而溼了,引起唐凡飛的再次“警告”。
輾轉了幾塊田的水坑,唐凡丁居然徒手摸到了幾條不小的鯽魚。
兄弟四人高興地回家。途中,唐凡丁問了一個小疑問:
“大哥、二哥、老四,你們知道田裡的魚是從哪兒來的嗎?”
有說是別人放的,有說是田自身就有的,有說是引水時從河裡來的。唐凡丁一一點評了一下後說:“我們可以不可以真的往田裡放魚苗?”
唐凡飛馬上說:“那下暴雨發大水,魚不是都跑了嗎?”
好像說得沒毛病,於是唐凡丁耐心地說:“魚兒好像也有家,不會隨意地順水流跑掉的,可能會跑一些。”
唐凡丁重生沒幾天,地皮沒踩熱,沒有深入交流“稻田養魚”。在哥幾個的幫助下,摘取了許多完好的、大大的桑葉和三條兩指寬的鯽魚回了家。唐媽媽果然罵了溼了褲子的唐凡丁,很奇怪“狸貓換太子”,不,是桑葉換桐葉。於是他順便用“人們都是用桑葉喂蠶,哪有人用桐葉飼餵動物”等等,向唐媽媽和唐凡梅科普了桑葉的作用,畢竟桑葉、桑椹、桑內皮均可入藥。
唐媽媽用溫水、糖精(這玩意吃多了對身體不好,但好在便宜——筆者)把糯包穀粉調成糊狀,取了適量用桑葉包成三角形,上蒸籠蒸。再用油煎了魚,煮了一個鯽魚湯。十幾分鍾後,打開蒸籠蓋,夾雜着桑葉香味的糯包穀清香撲向唐凡丁。這頓飯唐凡丁就着魚湯,足足吃了兩碗稀飯、兩個粑粑和一些涼拌萵筍。
在鋪着竹蓆的涼笆棍上午休了一個多小時,睡醒後,唐凡丁跟唐媽媽、唐凡梅商量:唐媽媽用做布鞋的錐子給包穀棒鑽掉一行,其餘部分的玉米粒由他和姐姐來完成。只見他把一個穿爛的解放膠底鞋套在放倒的板凳腳上,兩手握着包穀棒像洗衣服一樣向下使勁地搓包穀粒,一二十秒就是一根。唐凡梅則找了現成的裝置來搓:廢棄的膠底鞋釘在木板上。簡陋的工具在流水線式的配合下發揮了較大的作用,玉米粒不斷地被搓出來,隨即被晾曬在院子的大地壩上。
四點來鍾,劉志遠和張德剛來找唐凡丁,並做出隱晦游泳動作,在春城避暑幾年的唐凡丁早已不耐暑熱,一見就說:“媽,我搓累了,出去耍一下。”姐姐一眼看穿,說唐凡丁就是去洗澡。唐凡丁厚着臉皮央求了好久,終於磨得了唐媽媽同意,拿上肥皂和毛巾,給唐凡梅做了個鬼臉,就衝向碑高河。
碑高河在龍洞壩蜿蜒流過,在少許河段留下1、2米深的河道,這些地方就是天然的澡堂。當唐凡丁三人到達一個較大較深的河道時,意外看見好兄弟虎婆——劉隆森。劉隆森安慰了唐凡丁幾句,幾人就瘋玩起來:打打水仗、潛潛水、比比速度;唐凡丁另外用狗刨方式來回遊了大約100米——沒敢用自由遊。一頓酣暢淋漓後,幾人結伴回了家。唐隆沒有回家吃晚飯,三人吃了頓便飯,然後看的看電視去了,唐凡丁則藉口睡瞌睡,在牀上偷偷鍛鍊。
日子就這樣日復一日地過了十幾天,外婆去世帶來的傷痛被時間、距離、生活給消磨掉了,畢竟生活纔是第一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