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山惡水出刁民。這話不是什麼好話。郭遠航作爲一個山裡孩子,一直覺得,那不過是貧窮帶來的一種農民式的狡猾而已。心地不壞、只不過因爲窮而有些不同罷了。
可現在,看到李天賜的嘴臉,嘴角微微揚起,下巴那一顆黑痣因爲表情而顯得格外的突出。
左腳用土布包裹着,不知道是塗抹了什麼東西,黑乎乎的參雜着一絲絲的綠色膿液。還有陣陣刺鼻的氣味傳出來。
拄着個柺杖,使得他人有些歪斜。此時,滿眼通紅的樣子。更是給人一種厭惡。慾求不滿大約就是這樣了。
錢能解決問題,郭遠航其實是不在乎的,可得看這筆錢是給誰。李家有錯在先,自己答應賠償已經夠好了。要不是自己現在光有錢,沒有人脈。郭遠航保證不會出一分錢。還要讓他們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李業成皺了皺眉頭,可瞬間又淡然了,不過是一個剛剛畢業的大學生而已,還以爲多有出息呢,上梅鄉不就有一個讀書讀傻了的麼?估計就是有個還不錯的工作,有那麼幾個錢就得意忘形了而已。
郭遠航不知道李業成心中的想法,如果知道肯定會笑翻了。孤陋寡聞、井底之蛙、夜郎自大這些成語估計都是爲李業成設計的。
此刻,李業成伸出了兩個指頭道:“兩萬!一分都不能少。”
可此刻,李天賜卻是急切的喊道:“爸!還得要郭紅梅!”
這話讓郭遠航怒了。錢無所謂。可覬覦自己小妹那就不能忍了。而且,在見識了這兩父子的無恥之後,郭遠航就明白了。這種人,用錢是搞不定的,他們會越來越得寸進尺。一勞永逸的辦法只有一個,讓他痛了。他就不敢了。
想到這,郭遠航冷聲道:“呵呵。那就不談了。罷了!你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我陪你來玩玩。”
說到這,郭遠航沉聲道:“小軍,報警!就說你打斷了別人的腿。現在來自首。另外,把整個事情都說清楚。”
說着,郭遠航直接掏出了自己的手機,遞給了旁邊的郭遠軍。其實也就做一個樣子而已。李家灣可沒有手機信號。
然後繼續吩咐着:“寶癲子,你去找一下村裡人。那天晚上看電影,去的人肯定不少。有誰知道晚上的事情的,只要說出真相來。我獎勵三百塊錢一個人!還有,只要是和李天賜有關的事情,比如偷雞摸狗、欺凌弱小、打架鬥毆或者調戲婦女的事情。確有證據和證人的。都可以過來登記。只要是真的,一個事情獎勵兩千塊!”
“遠航!”李蘭香低聲說了一句。
可緊接着就被郭有才吼住了:“閉嘴,大伢子做主,他想怎麼做就怎麼做。二伢子要是犯了法,坐牢也活該。”
這一連串的操作,頓時把在場的人都震住了。郭家的這些個年輕小夥子們,一個個都充滿了崇拜的看着郭遠航。
而李天賜這邊的人,不少人都露出了羨慕。真不把錢當錢用了。這郭遠航是真的發達了。
李業成父子則是臉色鐵青。尤其李業成,他眼神之中閃過一絲恐懼。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兒子是什麼貨色他再清楚不過了。
他的自信來源於兩個方面,一方面就是郭遠軍實實在在把李天賜的腳打斷了。可現在郭遠航決定報警,甚至因此坐牢都在所不惜。這就讓他的企圖破產了。他的依仗就是這個,他篤定了郭家不願意讓郭遠軍坐牢,那就只能妥協。都是多年的鄰居,他太清楚郭有才了。這兩口子是出了名的重男輕女。相比坐牢,肯定是願意犧牲女兒的。
另外一方面他依仗的就是李氏宗族的實力。李家灣是李氏的李家灣而不是郭家的。搞不定那就打!這是他的底氣。
如今,企圖破產,郭家的這個大學生竟然寧願讓弟弟坐牢。那就沒法談了。李業成騰地的一下站了起來。沉聲道:“好,好得很啊。大學生果然不一樣了。可是!”
李業成加重語氣,一個可是,面色也變得陰沉得可怕。冷冷的一笑,嘴角都變形了。顯得無比的猙獰:“今天我就給你上一課,讓你明白,咱們李家灣的事情不是你一個大學生就可以決定的。”
說完,李業成根本不再廢話,手一揮,道:“給我砸!李家的都給我上,在這李家灣,還這能讓外姓人把我們給欺負了?”
村霸、族痞!大約就是李業成這種人了。尤其是在梅山深處李家灣這種交通、信息都無比閉塞的村子。說句誇張一點的。一個大宗族那簡直就是如同土霸王一般的存在。
李業成從小就霸道慣了。如今突然冒出一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傢伙。他肯定是忍不了的。
在李家灣辦事就是這麼的簡單粗暴。拼的就是誰家的人多。這也是爲何重男輕女,爲什麼要人多力量大的緣故。
在李業成的話語落下之後,李家的那些個年輕人就直接就衝了上來。這就是愚昧。這就是山裡人的悲哀。這些個法盲根本就不明白什麼是對、什麼是錯。沒有經歷過太多的教育。他們根本不明白這些。在他們的心中只有宗族而沒有其他。
郭遠航注視着這些人,腦海中心念電轉的閃現過這麼一些感慨。突然之間郭遠航覺得自己需要做的還有很多。這輩子,首先是讓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過上好日子。再然後,要讓胡家人受到懲罰。儘管從狹義上來說,這輩子胡家人並沒有對他做過特別出格的事情。可是,郭遠航不需要別人知道,他自己知道就行了。而此刻,他覺得,造福鄉里,讓這方水土的人都變得文明、開化。這也是他的奮鬥目標。
想歸想。就在這轉瞬即逝之間。郭遠軍帶頭帶着人衝了上去。郭遠航則是對着旁邊的郭有才和李蘭香道:“爸媽,你們先回房去。人多手雜。別傷了你們。”
李蘭香此刻是急了,跳着腳道:“哎喲喂,我的天呢,別打了啊!”
農村婦女,根本就什麼都不懂。一看到這種場面立刻就呼天號地起來。郭遠航看着有些頭皮發麻。以前他也見識過老孃的戰鬥力。可此刻再次見到,郭遠航感覺有些可怕。別看老孃一副撒潑打滾的架勢。可郭遠航明顯看出來了。老孃似乎有些躍躍欲試的感覺。
看老孃那充滿了污垢的硬邦邦的手指甲。這一抓下去,那絕對是一條條的血痕啊。
想到這,郭遠航道:“媽,您就別摻合了。您先去休息。等下誤傷你了就不好了。”
他很相信郭遠軍等人的實力。眼角的餘光瞟了一下,郭遠軍和寶癲子兩人爲首。奮勇向前已經把李家的人全部都趕到門口了。好幾個都被打了出去。
然後,郭遠航對着父親道:“爸,您也進去。這個事情交給我。您放心。我能處理好。”
不知道是否是之前那番話的緣故。郭有才略顯沉悶的臉色似乎緩和了一些,重重的點了點頭:“你小心。別傷到了你。”
在郭有才的心中,這個有出息的大兒子那纔是最重要的。郭遠航點頭道:“您放心吧,我不會動手的。”
打架並不是郭遠航擅長的,以他的體格和戰鬥力,在城市裡面動手一下沒有問題。可在老家,面對這些從小打到大的人,郭遠航明智的選擇了旁觀。他可不是毛頭小夥子。專業人做專業事。這纔是正確的選擇。
隨着最後幾個人被趕出去。郭遠航也跟着走了出去。怒吼道:“都給老子住手!”
然後,郭遠航對着李業成道:“李業成,我警告你,再不住手。今天我讓你李業成斷子絕孫你信不信?”
“你敢!”李業成毫不示弱的怒吼起來。
這時候,郭遠航卻是沉聲道:“寶癲子!”
然後繼續道:“你放心。事情做成了。我給你十萬!”
其實,郭遠航這話不過是嚇唬李業成而已。這種山裡。別覺得這些人有多麼的蠻不講理。其實有一句放之四海而皆準的話,那就是——蠻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
“住手!”
果然,隨着郭遠航的話語落下,隨着寶癲子躍躍欲試的樣子,李業成怕了。寶癲子這個孩子別看才十九歲。可這小子五大三粗的。而且爹死娘改嫁。光棍一個,這小子無牽無掛。他是真敢動手的人。
“走!”
隨着李家的人離開,郭遠軍等人都跟着起鬨起來。這時候,郭遠航開口道:“小軍,殺只雞。然後搞幾塊臘肉和臘魚下來。炸一碟花生米。小寶你去村口酒憨子那裡打十斤最好的谷酒回來。記住了,要最好的。38一斤的那種。”
邊說,郭遠航就掏出了錢出來。五張紅色的百元大鈔。直接遞給了郭遠寶。這讓寶癲子很激動。他從小沒爹,兩歲沒娘。跟着爺爺生活了十年。爺爺也撒手人寰。吃百家飯長大的孩子。從小別人都叫他癲子。可航哥叫他小寶。這讓郭遠寶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尊重。
顫抖着有些粗燥的大手。剛剛一番爭鬥,臉上還有傷痕。可郭遠寶卻絲毫不在意。有些羞怯道:“航哥,多了。不要這麼多。”
“傻小子,拿着就是了。多了算是航哥給你的。”郭遠航拍了拍郭遠寶的肩膀,笑着說着。
郭家此刻是前所未有的熱鬧。臺階上的路燈也都打開了。郭有才老兩口也都不在意電費多少了。
燒火的燒火。殺雞的殺雞。郭家的這幾個小子幫忙之下,很快就上菜了。郭遠寶這小子也回來了。不是十斤,而是全部買了。酒憨子也爽快,直接給了十五斤白酒。
“暢快!這些年只有我們郭家被欺負的分。今天總算是揚眉吐氣了。”不知不覺喝了兩三個小時。郭遠寶打了一個酒嗝。笑呵呵說了起來。
可是,就在此刻,村口卻亮起了數盞手電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