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川,魚市口海鮮市場。
這是營川碼頭最大的海鮮市場,有五十多個海鮮檔口。
天已經黑了,大多商戶開始收攤,只剩下兩三家檔口還在經營。
昏暗的燈光下,耿直看着檔口櫃檯上剩的幾條小黃花和一堆八爪魚,一臉愁容。
海鮮市場晚上八點關門,現在已經是七點四十,剩下這麼多魚沒賣,看來又要賠錢處理了。
正當耿直垂頭喪氣時,一個剃着光頭、穿着花布衫子年輕人,吹着口哨晃晃悠悠走了過來,站在耿直的賣魚檔前……
眼前的人叫韓偉,綽號“韓老六”,是海鮮市場的市霸,也是幫大老闆看場子的。
一個月前,韓老六把之前的市霸“二柱”打跑,接過這個場子。
接過場子第一件事,就是向市場商戶收衛生費。
獅子大開口,衛生費一天十塊。
租檔口時候沒說有衛生費,現在要收,還收這麼多,自然有人不服。
可韓老六是狠人,專治各種不服。打折服幾個硬茬,商戶們只能老老實實交了。
韓老六揚了揚脖,“大直子,交衛生費了……”
見韓老六來收衛生費,耿直一臉爲難,“六哥,你看還有這麼多魚沒賣出去,真拿不出衛生費啊。你看這幾條小黃花能不能頂衛生費?”
韓老六看了看檔口上的小黃花,撇了撇嘴,“大直子,就你這腦子還賣魚啊?進的什麼玩意,你這小黃花野貓都嫌腥,賣給誰去。別雞八廢話,能幹就幹,不能幹就滾。”
韓老六不讓嗆,耿直只好哈下腰,從櫃檯下面盒子裡,拿出了兩張五塊錢,遞給韓老六。
韓老六並沒馬上接,指了指櫃檯上的八爪魚,“大直子,看你窮逼嗖嗖的樣,真要是拿不出錢,就拿這堆八爪魚頂衛生費吧。”
耿直聽後連連搖頭,“六哥,這堆八爪魚,上都得二三十,我虧不起啊。”
“艹,現在都八點了,你賣給誰去……不願意拉倒,我還不想要呢……”說着,韓老六將耿直手中兩張五塊錢拽了過來,揣進兜裡,轉身要走。
韓老六的話提醒了耿直,這個時候的確賣不出去了,一把拉住韓老六,“六哥,就聽你的,這堆八爪魚頂衛生費。”
韓老六停下腳步,拍了拍耿直肩膀,“大直子,早這樣不就好了。把八爪魚裝起來,我帶走。”
說完,把揣進兜裡的兩張五塊錢塞進了耿直手裡。
望着韓老六晃盪晃盪走開的身影,看着櫃檯上已經有些異味的小黃花,耿直嘆了口氣,拿出個塑料袋,把小黃花裝好。
魚雖有點腥,用鹽醃上煎着吃也行。收拾好檔口衛生,耿直拎着塑料袋離開海鮮市場。
家離市場不遠,走路不到二十分鐘。一路上,腦子裡不停閃現着半個月前的記憶。
半個月前,大一學生耿直捧着筆記本,津津有味看着小視頻。突然,屏幕一股強光閃過,耿直頭腦一片空白,不省人事。
同樣是半個月前,營川母親河松江發生了一件見義勇爲的好人好事。
一對父子爲救落水女學生,奮不顧身跳進了松江。落水女學生被救,跳入江中的父親耿壯不幸遇難,兒子耿直搶救後甦醒。
醒來之後,原生記憶和重生前的記憶迅速融合。
耿直,重生了!
重生這一天,1987年5月20日。
對於2003年出生耿直來說,1987年過於久遠,
他甚至想不起這個時期國內外發生過什麼大事。對於能夠預知未來的重生者來說,相當於少了一個金手指。
重生地點是鬆遼省營川市;
對於營川這個東北港城,生在南國的耿直更是陌生,完全不知道這城市發生過什麼。
原生被奪舍者也叫耿直,今年十八歲,技校剛畢業,還沒找到工作。
同名同姓,頓時有了親切感和代入感。耿直甚至覺得,正是因爲兩人同名同姓纔會重生到他的身上。
耿直母親早年過世,父親耿壯在魚市口海鮮市場賣魚。
耿直還有個妹妹叫耿娟,今年十六,初三學生,再有一個多月中考。
現在父母都不在了,作爲哥哥的耿直成了一家之主,自然要擔起養家的重擔。
父親耿壯是最早一批做水產品買賣的,按理說掙的錢不會少。不過,家裡沒有女人,又當爹又當媽,沒辦法全部心思都放在掙錢上。
再有,耿壯喜歡打麻將,掙的錢,也敗了不少,一直緊巴巴的。家裡除了一千多塊進貨的流動資金外,就再沒什麼了。
還好,海鮮市場檔口的八千塊一年租金,去年年底父親一次性交齊,半年內,不用考慮租金的事。
按常理說,重生之後會給重生者金手指或者系統什麼的。
不過,無論怎麼召喚, 期待的金手指和系統都沒有出現。因爲這個,耿直有些鬱結,重生之人雖然有預知未來的能力,可單單預知未來,是沒辦法快速變現的,該過的苦日子還是要過。
原身沒什麼技術,重生前的自己是剛上大學的學生,沒什麼特長,耿直想不出今後做什麼能過上好日子。
遠走他鄉去南方找機會,又放不下孤苦伶仃妹妹。
唯一靠點譜的,就是重新上學參加中考,再參加高考,憑藉幾十年後知識的積累,考上一個好大學。
這個年代,大學生還是很值錢的,知識真的能夠改變命運。走這條路,至少要六七年後才能掙錢,家徒四壁,等不了那麼久。
思來想去,耿直決定接過父親的賣魚檔,和他一樣,賣魚養家。
父親能行,他也能行,耿直躊躇滿志!
不過,理想多豐滿,現實多骨感。
處理完父親喪事後,耿直接過賣魚檔,開始在魚市口賣海鮮。這個時候他才知道,這裡面的水有多深。
賣海鮮,最難的是進貨。
不僅要考慮進貨價格,還要考慮進品種,每個品種大小、鮮活度也要考慮。
在碼頭做海鮮批發的,見耿直什麼都不懂,總把一些不好賣的或者不夠鮮活的推薦給他。
看起來活蹦亂跳的魚,回到檔口就奄奄一息了。吃魚、吃海鮮都圖個鮮活,帶死不拉活自然不會有人買。
半個月下來,不但沒掙到錢,去掉衛生費,反而賠了幾百。
看着父親留下的進貨錢越來越少,耿直心急如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