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絕坤這一舉動把曹達鏵和陳寶珠兩人嚇了一跳。
“出了什麼事兒？”
又一起看向石志堅，一臉狐疑：“他到底給雷大佬看了什麼？”
啪嗒！
雷絕坤合上手中文件，然後擡頭看向石志堅。
石志堅腰桿筆挺，雙眸有神，平視着他，臉上表情淡定自若。
雷絕坤點了點頭，不卑不亢不說，這種姿態才更像是胸有成竹，彷彿一切都在他的算計之中。
曹達鏵看法不一樣，石志堅的姿態在他看來有些太傲氣，年輕人就該有年輕人的模樣，恭順謙卑。
陳寶珠卻又是另外一種看法，在她眼裡石志堅更像是一個出類拔萃的劍客，沒有當下年輕人那種怯弱，反倒銳不可當。
雷絕坤畢竟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生意人，一看石志堅這種姿態，就明白，接下來自己倘若想要用氣勢碾壓對方是不可能的，爲今之計只能放下高姿態，用平等身份與之談判。
以往雷絕坤也遇到這種情況，不過都被他一笑置之，沒錢，沒底氣，沒資歷，你有什麼資格和我平等談判？可是現在他卻必須要鄭重對待，因爲石志堅憑藉的資格就是剛纔他所看的企劃書。
企劃書內的內容簡直驚世駭俗，直接讓雷絕坤大驚失色。
另外，雷絕坤發現這份企劃書中的很多內容都有保留，一些重點也言辭模糊，很顯然這是石志堅故意所爲，留的後招。
可以說石志堅遞上來的這份企劃書就像武俠小說中的《九陰真經》一樣，不但很難參透，還價值萬金，搞得雷絕坤內心深處跟貓撓似的難受。
雷絕坤整理了一下情緒，然後伸手按動了辦公桌上的內線電話，打給前臺那個把門秘書：“馮小姐，衝杯咖啡進來！”
須臾，嘎吱。
辦公室房門打開。
馮小姐沒進來，身爲猛男的陳輝敏進來了，手裡還端着一杯奶茶，語氣硬邦邦道：“咖啡沒有，奶茶要不要？”
“呃，你是什麼人？”雷絕坤大驚失色。
“不好意思，雷老闆，他是我的保鏢，粗人一個不懂禮數！”石志堅笑了笑，指指自己前面茶几，“奶茶放這裡！”
陳輝敏點了點頭，放下奶茶，躬身退下。
雷絕坤還在指着陳輝敏，張大嘴巴：“這這……這是什麼情況？”
石志堅道：“馮小姐累了，讓他暫時代班。”
雷絕坤再傻也聽出來外面出事了，不過一想石志堅身份，也知道應該沒什麼太大問題，就吐口氣說道：“石先生，你這樣做……”搖搖頭，“未免太兒戲了！”
曹達鏵和陳寶珠聽的一頭霧水，拿眼看向石志堅，心說他把那個馮小姐怎麼了？
石志堅卻不願意耽誤工夫，“雷老闆，我的企劃書你已經看了，有何感想？”
雷絕坤第一次感到了絲絲舒爽，年輕人，果然還是沉不住氣，卻忘記了自己剛纔心裡貓撓般難受模樣。
“咳咳，我看了你的企劃書，第一感想就是——你的字很爛。”
“噗嗤”，這次陳寶珠忍不住笑出聲，美眸瞥了石志堅一眼，猜想石志堅的鋼筆字能爛到什麼程度。
石志堅有些稍微尷尬，沒想到雷大佬這麼不正經，不過很明雷絕坤這是故意爲之，想要劍走偏鋒打擊自己士氣。
“你的字太爛，使得我費勁功夫不得不仔細看了又看，最終算是看出一點門道。你這打破包底制度是幾個意思？”
雷絕坤這麼一問，不但曹達鏵好奇起來，連陳寶珠這個美女也好奇起來，一起看向石志堅。
要知道，“包底制度”在香港電影圈施行已久，衆多電影院爲了搵錢，就設計出這麼一招來薅羊毛。
說白了，就是作爲製品人，你拍攝了一部戲想要在電影院上映，就必須要按照影院的規矩玩包月，不管這一個月你電影上座率是多少，賺不賺錢，甚至賠掉底褲，都必須要按時支付給院線一定的包底費。
如此以來，不管電影好壞，經營電影院的都虧不了錢，相反那些拍電影的製片商卻很可能虧得跳樓。
尤其隨着邵氏雄霸香江之後，爲了保護邵氏的影壇霸主地位，“包底制度”就更是大行其道。
因爲“包底制度”就像是一條鎖鏈，勒在那些中小型電影公司的脖子上。
對於邵氏這樣的巨無霸公司來說，包底制度沒什麼，何況邵氏還有自己的院線，就算電影拍得再爛也賠不了多少錢。
可是那些中小型電影公司就慘了，拍電影花費一大筆錢，上映再繳納一定的包底費，如果電影不賣座，他們唯一的出路就是跳海。
上一世的時候，這種折磨人的包底制度嚴重製約了香港電影的發展，很多獨立電影人拍的戲沒法上映，很多中小電影公司沒有發展前途紛紛倒閉，直到1980年雷絕坤成立金公主之後，率先打破這種舊制度，這纔打開了枷鎖，拯救了香港電影人。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雷絕坤纔是香港電影的偉大解放者。
只不過現在石志堅很無恥地把雷老闆的偉大事業抄襲了過來，並且還很不要臉地拿到他面前來售賣！
雷絕坤眼睛眯了起來，再次琢磨着石志堅這一打破包底制度的好壞。
不知爲何，他內心深處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衝動，彷彿那個拎着大錘砸門的人應該是他！
“咳咳，不好意思啊，石先生，容我這個外人講一句，我也做過院線的，你這樣打破包底，以後院線生意還怎麼做？萬一上映的電影質量太差，沒人看，那院線豈不是賠死？”曹達鏵實在憋不住了，“打破包底制度”這樣石破天驚的企劃，他前所未聞。
雷絕坤覺得曹達鏵這個問題問的很好，省得自己開口了，看向石志堅，看他怎麼說。
“這個簡單，”石志堅笑道，“電影不好，那就直接撤掉，或者乾脆按照上座率排片！”
“呃，按照上座率排片？”雷絕坤等人第一次聽到這樣的新鮮詞彙。
接下來石志堅就和他們講了如何打破包底制度，如何採用上座率來排片，上座率高的就給多點排片，上座率差的直接放映幾天就撤掉。
爲了維護院線運營成本，如何和那些製片方協商提高分成比例。
用提高分成比例來代替包底費用，這樣雙方可以互動的更積極更有效。
另外，什麼賣電影票的時候賣汽水，泡麪，爆米花，還有把大電影院分割成小戶型，如此以來就能放映多部影片，並且把電影分級分類，喜劇電影，動作電影，還有打擦邊球的鹹溼電影等等，都可以單獨使用一個房間。
石志堅侃侃而談，這些都是上一世電影院的普通招數，可是聽在雷絕坤等人耳朵裡，卻是震耳發聵，無比新鮮。
只覺從石志堅嘴裡說出來的每一句話都那麼不可思議，都那麼耐人尋味。
陳寶珠是拍戲的，沒做過院線生意，即便如此她也能聽出來，石志堅說到的這些如果全部實現，那麼整個香港電影就會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一個人改變一個影壇！
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