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太后數次做過讓他費解的事情,雖然上一次東方錦他們說太后可能性是幕後兇手,他心裡已有了準備,但是一聽到這樣的結果,仍是不願意相信。
“父皇一定知道,這慕容藍心不可能是真正的兇手,那麼最有可能的人便只有太后,更何況上一次,我在太后宮中喝的茶也有此藥,這如何解釋。”
“一定還有其它的解釋。”雲啓帝深知置疑太后的結果,而且他根本想不到太后爲什麼要這樣做。
君爲天下萬民表率,君王家裡出了這等事情,天威何在?
東方錦沒有說什麼。
因爲他懂。
只是沒有人懂他內心有多痛多恨。
宗人府大牢。
慕容藍心看見皇上來了,一下子撲到鐵欄杆前:“皇上,救我。”
雲啓帝臉色陰沉:“知道太子爲什麼把你關進來嗎?”
慕容藍心搖頭:“不知,難道是因爲一隻猴子?”
她說出這句話來,自己都不信。
“對,就是因爲猴子。”雲啓帝說完,又扭頭,“來人,把太醫請過來。”
慕容藍心覺得自己的大腦不夠用了,也許自己只是做了一個惡夢。
她掐了掐大腿,呆呆地站在那裡,請太醫做什麼?
東方錦看着茫然的慕容藍心,心裡更確定自己的想法。
雲啓帝卻有些不安。坐在椅子上,沒有說話。這牢房裡一下子靜了下來,慕容藍心半低垂着頭,她喃喃地道:“爲什麼要關我?”
正好太醫來了。
雲啓帝跟太醫道:“你去檢查一下她身上是不是有馬錢子的味道。也就是番木鱉。”
那太醫近前,只略一聞,便點了點頭:“這味道有點大,看樣子,是袖子上傳出來的。”
“什麼馬錢子?”慕容藍心聞自己的袖子,“這不是桂花香嗎?”
太醫的眼神又利落的在審視了一遍,然後最後確定,那首飾和玉鐲上沒有下過藥,而是衣服上。
雲啓帝算是鬆了口氣,因爲他一進大牢,第一眼便看見了她頭上的金累絲嵌寶牡丹鬢釵,隨後她抓欄杆的時候,他又看到了她手上的玉鐲,這兩件首飾,他見過,整個宮中,也就只有太后戴過,所以,他纔去請太醫,主要目的是看那兩件首飾是不是有問題,如果是的話,那麼他無話可說。
可是沒有想到,太醫的回答竟然是袖子。
“你說實話,這藥氣哪裡來的?”雲啓帝終於出了聲。
“皇上,什麼藥氣,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知道去瞧太子,聽說他病好了,我替他開心,可是沒有想到,到了那裡,他們……他們送猴子給我,然後就把我抓了進來。”慕容藍心覺得自己的回答象個白癡。
但事實就是如此。
“那猴子身上中的毒與太子之前中的一樣,你身上的藥味引起了它的毒發,你現在知道爲什麼抓你了嗎?”
雲啓帝一字一頓地說,生怕她聽不懂。
然而慕容藍心並不笨,她一聽之下就明白了,立刻皺着眉頭,又細細地聞了自己的袖子:“如此說來,皇上和太子認定我是引發太子身上餘毒的人,可是藍心真的什麼都不知道,這件衣服是今天早上穿的,太后宮裡任何一個人都可以接觸到我的衣服,或者洗衣局的人也有這種可能……”
“真的嗎?那你把可以接觸的人說一遍,朕一一細查,若有一點不實,你知道後果。”雲啓帝聽她這樣說,也覺得有道理,再者,下毒這種事情,不必非得自己出馬的,那樣被人捉住,便無脫身的可能。
東方錦上前幾步,盯着慕容藍心的眼睛:“你給我下毒,也不是第一次了……”
那聲音冰冷可怖。
慕容藍心搖頭:“可是這一次,我什麼都不知道,我發誓,還有上一次,你知道的,那也不是我的意思……”
她的聲音越說越弱,如果他還能記得自己一點兒好,也不會懷疑自己。
這個世上,自己會害任何人,也不會害他。
東方錦沒有再說什麼。
雲啓帝也一樣。
父子倆個早就知道這樣的結果,只是那幕後之人,真是狡猾。
*****
東宮。
安傾然坐在那裡梳理着一切可疑的線索。
她查到了當年雲皇后中毒的時間,那個時候,舒貴妃已進了皇宮,所以,她也是可疑之人,而賢妃呢,她剛入宮不過一年,當然也是有嫌疑的。
嫌疑最大的就是太后,她宮裡的茶水,誰能下藥?
那兩個妃子倒是也有機會,如果買通太后宮裡的人,也不是不能辦到。
安傾然越想越頭大。
不過,慕容藍心身上的藥可是一個好時機,她一定不能錯過了。
也不能讓人把她滅口。
太后到了御書房。
“皇上,藍心被關進了大牢,這可是出了什麼事情?”太后進屋便直接問道,一臉的擔心,“莫不是那孩子衝撞了太子妃?”
“太后怎麼會認定她會衝撞太子妃的?”皇上放下了手中的摺子,讓人給太后看茶,同時走下龍椅來施禮。
太后坐了下來,嘆了口氣:“藍心那孩子實在太過喜歡太子,一門的心思,都這麼大了,眼裡還放不下別人,所以,哀家怕她做出什麼過格的事情來,這下子可好,她被關起來了,哀家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沒有個人來告訴哀家,不管怎麼說,她是哀家身邊的人,伺候哀家也這幾年了,你們若是不喜歡她留在宮裡打擾太子,那麼跟哀家明說就是,何必這樣做呢。”
皇上聽着她的語氣,也聽不出什麼來,倒說的很在情理,便一笑道:‘母后有所不知,這不關太子妃的事情,而是太子,說他上一次被慕容藍心設計,至於怎麼設計的,朕還沒有問他呢,看他病着的份上,朕決定明天再去問問他。’
“太子的病不是好轉了嗎?”太后問了一句。
“是有些好轉,但是那毒根未除,這回一下子犯得這麼厲害,也不是一下子就能除盡的。”雲啓帝嘆了口氣。一臉的愁容。
太后嘆了口氣:“藍心這孩子設計什麼了,這真是讓哀家操心,其實也是錦兒太倔強,算了,這年輕人的事情,哀家也不過問,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將藍心放出來,她還沒有受過那樣的苦,再者,這樣一進大牢,怕是議論就起,對她今後的生活,會有很大的影響。”
雲啓帝沒有告訴太后真相。
但是也是半真相。
太后只當是那次慶生宴會上的事情。
而太后也是這樣以爲的了。
她離開了。
回到太后宮的時候,嬤嬤見她臉色不對,忙問了緣由。
太后坐在那裡半晌沒有開口。
按理說如果藍心身上的味道起了作用,那麼太子這會兒已經犯病了吧,不至於還能走能動的,還去了大牢。
若說他爲了上一次的事情,那爲何現在纔想起來發作,難道是剛剛查出來的原因?
她思前想後,總是覺得哪裡不對勁:“嬤嬤,跟我去一趟大牢。”
嬤嬤二話沒說,便陪着她一起出了門。
夜已經深了。
兩個人走在皇宮裡,各處的燈火還在亮着,但是很安靜,月上樹梢,朦朧如煙,隔了層紗的月光灑在青石的街道上,便似在街上灑了水,亮亮的。
太后看着今晚的月色,突然地有感,腳步停了一下:多少年沒有見到這樣的好月色 了,這宮裡的月與武台山的還真是不同,那裡的月怎麼看怎麼都覺得小氣,無法琢磨,無法把握,而在這宮裡,這月好像也可以伸手觸摸一般,只要她能伸手。
想到這裡,又加快了腳步。
宗人府的大牢,自然不敢攔太后。
慕容藍心看到太后的那一刻,眼淚一下子流了下 來:“太后,我就知道你最疼藍心,到底您來看藍心了,快救救藍心吧。”
太后嘆了口氣,將吃的放在她面前:“你呀,也是的,誰都可以喜歡,哀家都可以爲你做主,你偏偏的喜歡太子,他又是一個哀家把握不了的人。”
“太后,是藍心癡心妄想了。”慕容藍心不知道爲什麼太后突然提到這個問題,她低着頭,“可是太后救我,否則他們會殺了我。”
“呃?你只是喜歡太子,也不至於殺了你吧。”太后的眉頭皺起,“快說,到底是什麼事情把你關進來的,不是因爲上一次宮宴的事情嗎?”
“啊?不是啊,太后,您還不知道嗎?這次我給太子送丸子,他就突然拿只猴子出來,說我身上的味道讓猴子毒發了,那毒是太子身上的毒,所以太子和皇上認爲是我動的手腳,可是太后,我向你發誓,我根本不知道怎麼回事,太后救我。我怎麼會害太子呢,我身上的味道我自己都不知道怎麼回事……”慕容藍心抽泣起來。
聞言,太后的臉色一下子變了,她轉頭看了一眼嬤嬤,兩個人的眼神交流慕容藍心根本沒有看到,她只是在哭自己的命運。
“藍心哪,哀家回宮去,你放寬心,別多想。”說着轉身,走的有些急。
慕容藍心伸手虛空地去抓:“太后,別走,藍心還有話沒說完呢……”
她話音未落,門響,太后已經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