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118護犢子的盧瑟福
陳慕武把自己的底給交了出去,讓狄拉克直接一個目瞪口呆。
他沒想到居然還能有這種操作,陳慕武寧可自己損失聲譽,也要發表這樣一篇論文。
“陳,那你有沒有想過你的論文發表之後,會有人多人像愛因斯坦教授一樣,從此開始宣傳量子力學是一個錯誤的理論,從而放棄繼續對其的研究?”
陳慕武搖了搖頭道:“我覺得不會,我這個提出來的只不過是一個佯謬罷了,既沒有被證實,也沒有被證僞。
“而且就算證實了又如何?我這個提出來,只是引導着愛因斯坦,讓他認爲不確定性原理是錯誤的,又不是整個量子力學是錯誤的。
“我相信將來人們在微觀物理層面做出來的實驗現象,仍然能夠利用量子力學計算出一個完全吻合的結果,繼而繼續證明這門學科的正確性。”
陳慕武心說,他和愛因斯坦一起“合作”寫成的這篇論文,當不了幾個月的科學熱點。
等到明年,斯德哥爾摩王子學院最終落成並投入使用,在開幕剪裁儀式上,自己將要宣佈的那個大發現,纔是真真正正驚世駭俗的大事情。
到那個時候,物理學界才能見識到什麼叫做驚人的預測能力,陳慕武能夠從他的方程中,推導出一種人們靠着常識和認知覺得絕對不會存在,但卻又真真實實存在的東西。
歷史上就是因爲到最後這種被從量子力學公式中預言到的東西被成功發現,諾貝爾物理學獎纔開始正式進入到量子力學時代。
狄拉克還在爲陳慕武的一番神奇操作而感到驚訝不已,他也學着陳慕武經常做的一個動作,把舌尖放到牙齒的接縫處,發出“嘖嘖”的咋舌聲音。
半晌之後,他很認真地對陳慕武說:“陳,你的這一步棋走的真是了不起,我相信這一定是來自遙遠東方的哲學智慧,是中囯人花費五千年的時光,琢磨出來的爲人處世的一種方式。”
陳慕武覺得狄拉克的帽子給自己扣得有點大。
他只不過是不再想和愛因斯坦繼續在沒什麼意義的物理學問題上繼續糾纏下去,爭出個是非對錯而已。
所以纔想了這麼一個以退爲進的策略,哪有狄拉克想的那麼多。
可是對方已經說出來了,陳慕武總不能毫不客氣謙虛地說這個和中囯人的智慧一點兒關係都沒有,全是自己靈機一動想出來的點子。
於是他含混不清地點頭同意了狄拉克的看法,纔算是稍微把這件事情給敷衍了過去。
在接下來的幾天索爾維會議當中,陳慕武基本上沒去聽其他的來自世界各地的參會者登臺做了些什麼演講,仍然坐在位於會場的那個角落裡,筆耕不輟地寫着他答應愛因斯坦的那篇論文。
陳少爺在寫英文、德文這些由拉丁字母組成的語言時,總是喜歡用卡文迪許實驗室的那臺幾乎專屬於他自己的打字機來一個字一個字地敲出來。
因爲不知道自己居然會在索爾維會議的會場上寫論文,故而陳慕武就沒把他的那臺打字機裝進行李當中帶到布魯塞爾來。
會議的主辦方,索爾維基金會的那邊倒是肯定會有打字機,陳慕武去借的話一定能借到。
只是他又顧忌到別人在講臺上做着自己精心準備的報告,他在下面的聽衆席上噼裡啪啦地敲擊着鍵盤,肯定會招致其他人的側目和反感。
上述的種種原因,導致陳慕武的這篇論文放棄了機打,而是全篇都由手寫來完成。
雖然有了打字機,但陳慕武平時也並不是不用手寫字,不過更多的情況下都只是在草稿紙上演算一些數值和公式,或者是記錄一些實驗數據,每一樣都不太正式。
現在忽然要用筆和紙撰寫一篇比較正式的論文,陳慕武多多少少總是有些彆扭、不適應的感覺。
而他的論文撰寫進度也沒有流暢到哪裡去,在前幾天的自由演講和發言結束之後,索爾維會議又進入到了會程的第二階段,接下來即將迎來爲期兩天的自由討論。
三年時間過去之後,陳慕武已經從上一屆索爾維會議的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變成了本屆索爾維會議上的一位中心人物。
有很多人都希望在這最後的兩天時間當中,和陳慕武聊一聊學術上面的事情。
還有一些人,就算他們沒有想和他聊的內容和話題,也要過來和陳慕武打聲招呼,混個臉熟,加深一下對方對自己的印象。
陳慕武的時間一下子就變得不如前幾天摸魚的時候那麼充裕,他只能抽出來一段又一段的時間,把論文寫上兩筆,而且在晚上當天的會議結束之後,還要繼續加班加點地寫着論文。
也幸虧他這麼做了,才能在會議結束前的最後一天完成論文,並把初稿交到了在會議進行中的某天突然轉了性子,變得意氣風發的愛因斯坦手上。
而後者之所以會有這種轉變,則正是因爲在那天之前的夜晚,在陳慕武的房間裡,那個在物理學界順風順水了幾年時間的年青人,終於向愛因斯坦承認了錯誤。
他花費了這麼多年的時間,爲了反對量子力學而做的努力沒有白費。
在拿到陳慕武準時寫好的論文以後,愛因斯坦變得更加高興。
他很想當場就宣佈這一令人振奮的好消息,但是想了想又總覺得不過癮。
這篇論文必須要發表在《物理學年鑑》上,讓全世界的物理學家們都看到陳慕武承認的錯誤。
雖然不能親眼見到那些曾經堅定支持陳慕武的人,包括玻爾和愛丁頓在得知這件事情以後的表情,可愛因斯坦依然覺得這件事情很值得。
……
因爲知道自己即將在玻爾以後,又失去一位讓他最喜歡的好學生,說實話盧瑟福這幾天總是被一種無力感所包圍着。
然而他並沒有因爲陳慕武的即將離去而對這位好學生感到怨恨,相反他覺得自己應該抓緊這最後的一段時間,好好和陳慕武道個別。
所以在索爾維會議的這幾天裡,盧瑟福對陳慕武很是上心。
他看到了陳慕武身體上的疲憊,和眼睛周圍的黑眼圈之後,還是忍不住地上前關心道:“陳,伱這幾天是怎麼回事?我看你的狀態有些不太正常?”
“老師,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我只不過是在會議間隙,又趕製出來了一篇物理學論文而已。”
陳慕武講述的雲淡風輕。“我看你會議期間和愛因斯坦教授走的很近,難不成你這篇論文,又是一篇理論上的新東西嗎?”
盧瑟福的觀察和推理能力真不錯,這都被他給發現了。
“呃……和理論有一定的關係,和實驗也有一定的關係。倒是很像我這輩子發表的第一篇物理學論文。
“在那篇論文中,我用理論解釋了一些實驗現象,並且也設計了一個實驗。
“只是因爲囿於當時的中囯糟糕的實驗環境,我沒辦法在那裡把這個實驗做出來,所以才把設計出來的實驗標註在了論文最後。這一次同樣也是如此。”
陳慕武在老師面前沒有什麼藏着掖着的,盧瑟福卻對他的這一番話產生了誤解,並且還有些欣喜。
“哎呀,這很正常,布魯塞爾這裡的索爾維宮,不過是給我們研究物理學的人提供了一個學術交流的平臺,這裡基本沒有什麼實驗儀器和設備。
“你如果想要做實驗,對,你的論文當中設計出來的理論進行驗證,我看不如就等會議結束以後,先跟着大部隊一起回到劍橋大學去。
“等把這個實驗徹底做出來以後,再去斯德哥爾蒙那邊參加諾貝爾獎的頒獎典禮也不遲。”
盧瑟福覺得自己找到了能暫時把陳慕武忽悠回劍橋大學去的一個理由,所以纔對這件事情表現的很上心。
陳慕武苦笑着搖了搖頭:“老師,我想您可能誤會了我的意思。我設計的這個實驗不是因爲比利時沒有實驗儀器,所以做不出來:而卡文迪許實驗室有實驗儀器,就能輕輕鬆鬆地完成實驗。
“這次是我覺得,無論在哪裡,甚至就算是在那幫有錢的美國人裝修的十分精美的實驗室裡,也做不出來這個實驗。
“我之前那次在仩海做不出實驗,是因爲中囯的實力有限。而這一次做不出的實驗,絕對是實驗設計得太過超前,整個物理學界,或者說整個人類都還沒有這種水平。”
陳慕武越是打啞謎,盧瑟福就越是對陳慕武話裡的這個實驗感到好奇。
他又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那就是陳慕武不回答,是他根本就沒有這樣一個實驗,只不過是他不願意跟着自己回到卡文迪許實驗室的一種藉口罷了。
盧瑟福必須打破砂鍋問到底。
陳慕武見到不管自己怎麼說,老師都沒有放過自己的打算,所以最後迫不得已,向盧瑟福交了底,他寫的這篇論文,包括附註在論文最後的那個實驗,是如此這般,這般如此。
盧瑟福聽完十分驚詫,因爲是在會場當中,身邊除了他們之外還有其他人。
他深知自己說話的時候喜歡不自覺放大聲音,爲了防止別人聽到他們師徒二人接下來的談話,乾脆把陳慕武拉到了會場外的一個角落。
“陳,你是說,你向愛因斯坦承認了錯誤?你覺得真的是你自己做錯了嗎?”
“老師,我覺得我一點兒錯誤都沒有,但是我又必須這麼做。”
“是愛因斯坦那個德國佬兒,逼着你這麼做的嗎?”
盧瑟福雖然是出生在地球另一邊的新西蘭,可是他在英國待了這麼多年,新西蘭又是英國在太平洋上的一塊領土,他早就把自己當成了是一個正米字旗老英格蘭。
英國人不但看不起美國人,看不起法國人,同樣也看不起德國人。
剛剛覺得陳慕武和愛因斯坦合作,又取得了新的物理學成果,那個時候盧瑟福還可以尊稱年紀比自己小的愛因斯坦一聲教授。
但現在盧瑟福聽完陳慕武的一番描述,認爲是愛因斯坦以權勢壓人,擺出了一副學閥做派,逼着自己最好的學生道歉,所以他對後者的稱呼也就從教授變成了德國佬兒。
“沒有沒有,老師,這完全不是你想象當中的那樣。”
陳慕武很怕盧瑟福對愛因斯坦的誤會加深,所以連忙又把自己那天對狄拉克說的一番說辭,又對老師解釋了一遍。
“陳,那你覺得自己沒錯,又不是愛因斯坦逼着你,你何苦要這麼做呢?”
“老師,我只是不想再在這些事情上浪費時間。
“自從我提出了量子力學這門學科以後,這些年來每次和愛因斯坦教授見面,或者收到他從世界各地寄來的信件,那兩個人之間就總也少不了對量子力學,對不確定性原理的正確與否的爭論。
“我覺得愛因斯坦教授應該把他寶貴的時間用在更加高深,更加對物理學發展和人類進步有利的地方,而不應該每次都糾結量子力學是對是錯,所以才做出了這樣的讓步。”
盧瑟福沉吟良久,最後後還是選擇了尊重陳慕武的意見。
“好吧,既然你是這麼想的,那我也就不再說什麼了。陳,你的時間同樣也很寶貴,鳴金收兵對兩個人來說都是不錯的選擇。
“但你可千萬別委屈自己,如果有人不知好歹,因爲這件事情而對你在學術上進行攻擊的話,到時候我一定第一個跳出來爲你討個說法。”
盧瑟福不愧是盧瑟福,他表面上大大咧咧,實際上是粗中有細。
他怎麼能聽不出來,陳慕武表面上說的是不願意耽誤愛因斯坦的時間,實則指的是不願意耽誤他自己的時間。
陳慕武哪裡都好,就是身上始終都有一種拋棄不掉的屬於中囯人的含蓄。
當然,如果捨棄掉這層含蓄的話,他也就不再是自己認識的那個陳慕武。
既然陳慕武都已經這麼說了,盧瑟福也就不用再替被自己誤認爲受了委屈的好學生出頭。
師徒二人又隨便聊了幾句天,他們才一前一後重新返回了會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