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色桑塔納開到下圩村。
楊落雁都做好了施展頂級推拉術的準備。
結果碰到三姐吳秀華不在家。
不僅三姐不在家,而且三姐夫熊剛也不在。
一問才知道,都去縣裡那小院子忙活去了,只留下老倆口在家照看着孩子。
熊老爺子和老太太,只顧着看着熊飛燕。
他們知道這個要來的孩子,是大兒媳婦的心尖尖。
誰出問題,這孩子都不能出問題。
卻忘了管顧着倆親孫子。
終究是物以稀爲貴。
結果熊武帶着弟弟熊文又出去和村裡的孩子們鬼混去了。
這一混,又混到了水泡子旁邊去了。
淹死孩子的事兒,已經過去一年了。村裡的大人小孩明顯都放鬆了警惕,就連水泡子邊上圍得那圈子柵欄,也出現了不同的破損。
所以吳遠見到倆孩子又不長記性。
直接一腳把熊武踹了個撲跌倒,一旁的熊文提起來,逮到屁股一頓胖揍。
見到老舅到來,熊武本來還高高興興的。
冷不防被這一腳踹得,大腦直接宕機短路了,小嘴一撇,委屈巴巴地就哭出來道:“老舅,我怎麼了?你像踹鍾文強一樣地踹我?”
看在孩子哭聲不大,說話有條有理的份上,吳遠忍住再補一腳的衝動。
先對懷裡的熊文吼了一聲:“別哭了!”
才質問着熊武道:“我有沒有跟你說過,玩歸玩,別靠近水泡子?”
熊武滿肚子的委屈,一聽到這話,直接啞火了。
這話,老舅那些年不止一回地說過。
尤其是在去年,淹死個小夥伴之後,熊武愈發感到後怕。
那種恐懼感深深地藏在心底,難以忘卻。
然而熊文更小一些,對這些記性不大,忘性卻不小。
一聽這話,就理直氣壯地反駁道:“嗚嗚,可這水泡子裡沒水了,而且我會鳧水了,嗚嗚……”
還敢反駁?顯着你了?
吳遠不氣反笑。
熊武不由退了一步,其他一起玩的小夥伴們直接嚇得作鳥獸散。
眼前這水泡子,由於連續一個月不下雨,確實沒多少水了。
但起碼還有及膝那麼深。
加上河塘裡的污泥,正是陷人的緊。
危險指定是存在的。
更何況,人倒黴的時候,浴缸裡洗澡都能淹死。
於是吳遠指着水泡子道:“我現在把你扔下去,你能游上來,算老舅打錯了,不該打你。要是遊不上來,今晚飯你不要吃,餓着長長記性!”
熊文終究是沒經歷過社會的毒打,沒見識過社會的險惡。
小臉倔強地,小脖子一梗,昂然道:“有本事你就扔,我肯定遊得上來!”
熊武拉他,勸他別逞強。
然而形勢頂到這兒了,他只要還是個帶把的,就容不得他退縮。
吳遠看在眼裡,吩咐熊武道:“去給我找根長棍和長繩過來。”
熊孩子是該收拾。
但也得在確保絕對安全的前提下。
等到熊武把長繩和長棍都找來,熊文已經被吳遠剝了個乾淨。
小臉犟着,小腰叉着。
等着一會用完美上岸來打老舅的臉。
然而吳遠仔細研究了片刻,初步選定了水塘東南角那片。
確定有淤泥,但不多。
接着又用長棍試了試深淺,確定了自己的判斷。
隨即就穿着褲衩,提熘着熊文,從東南角那片斷裂的籬笆牆下去,然後指揮着熊文走到指定區域。
熊文身上綁了繩子,深一腳淺一腳地往水裡走。
起初水剛沒過他的腳,他還滿不在乎地,覺着這身上的繩子真是多餘。
接着沒過了他的膝蓋,依舊不怎麼嚇人,只是有些涼。
熊文回頭看了一眼老舅,見老舅什麼也不說,只揮揮手讓他繼續走。
很快沒過了他的大腿根兒,熊文覺着有些發虛了。
可是那個男人就在身後,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看扁。
不蒸饅頭爭口氣。
媽媽經常這樣說。
就在他邁出下一步的時候,那個男人的聲音傳來:“就那兒了,轉身游上來。”
熊文當時就覺着自己贏了。
結果一腳踩下去,水面下的淤泥,直接陷到了他膝蓋,連帶着水面都頂到他脖子了。
一不小心,還喝了口水。
咕嚕嚕,呸呸呸。
吳遠本來以爲這孩子還能掙扎兩下,誰知道,單這一下就亂了章法。
直接在水塘裡撲騰起來。
“老舅,救我!”
果然這孩子天生就是懼水的命,長得再大,遊得再好。
在水中也施展不開。
“別亂動!”
吳遠一聲大喝,隨即扎穩馬步,把繩子繞在自己腰上,一步一步地往上扯。
他倒是也能直接撲騰下去救人。
但考慮到一會還要去縣裡劉局家送禮,這身上弄髒了沒法見人。
好在他考慮得周密,加之水塘的情況並不複雜。
一切都在他的計算之中。
熊文在連陷了兩腳淤泥之後,放棄掙扎,任由身上的繩子帶自己逃出生天。
等到出了淤泥坑,更是連腿都撐不住。
任由那個男人一把抱起自己,越過籬笆牆,爬上了岸。
熊文緊緊地抱住老舅。
哪怕這時候屁股上又會挨一頓痛揍,他也認了。
吳遠感受到孩子的變化,一巴掌高高揚起,卻輕輕落下。
就這樣,吳遠抱着熊文,後頭跟着熊武,懷裡抱着老舅和弟弟的衣服。
到了家。
正陪着老倆口說話的楊落雁,連忙迎上來,問個究竟。
吳遠簡單把情況說了一遍。
箇中兇險,已不足爲道。
但楊落雁跟他心意相通的,直埋怨他這教育手段太過冒險了。
當下接過給熊文沖洗的任務,沖洗過後,還不忘帶着熊文到東屋的牀腳,摸着牀腿給孩子叫了叫魂。
】
至於老倆口。
他們覺着倆孩子去水塘邊玩沒有事,自然也就不覺得挨舅舅打一頓是多大的事。
熊老爺子現在操心的,老二和老三家裡,看着老大家裡這麼賺錢,眼紅的緊,見天地在他耳邊嘮叨,該怎麼跟孩子的老舅提一提這茬呢?
被楊落雁這麼一叫,熊文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這在農村來說,就是叫好了的標誌。
哭過之後,再見到吳遠,竟還主動伸出雙手來道:“老舅,抱抱。”
吳遠也是剛衝過水,身上還溼漉漉的。
見狀一把抄過熊文,抱在懷裡。
就見這孩子悄悄在耳邊道:“老舅,我都聽你的,以後再也不去水邊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