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點鐘的太陽曬得人有些發軟,張真一挎着布包,仍舊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走在九零年的光明路上,其實內心早已經興奮到頂了,要不是怕有人持刀搶劫,只怕他早就hold不住了。
手中的布包裡赫然就靜靜地躺着整整五十張藍色的老人頭,拿到存摺後他便託付陳麗君轉了三萬六千的數字到王老爺子留下的賬號上,那多出的一千卻是感謝王老爺子的理解之情,也不乏一絲交好的意味在裡面,前段時間得知原來王老的大兒子赫然就是在任的市常務副市長,即將升任市長的大角色,小兒子也不差,在市區的徽州大市場裡經營者一家規模不小的供貨點。
趕回家時,小舅舅潤平已經到家了,一中難得在星期六放了次假,國慶節時小舅舅一個人回了趟桃園村,打消了外公外婆來縣城看小外甥的想法,也帶來了父母的消息,如同前世一般,父母在上海的第二年春節,便耐不住想兒子回家了。
但是回家帶來的不僅不是收穫,反而是更多的債務,這讓原本就一貧如洗的家庭變得更爲艱難,正是從這時起,張真一便長期寄住在外婆家,一年甚至是幾年都難得見到父母幾次。
這一切的根源就是因爲母親萍微再次生產了,給少年添了一個小妹妹,九零年的計劃生育令多少人家傾家蕩產,好一點的就是罰款了事,沒錢的就是拆屋抓人,父母爲了躲避計生辦的那些人,只好常年在外,後來借了數千塊錢償還罰金。
曾經年輕時遠近聞名的美人的母親在這幾年後便由於常年操勞變得早早地就露出了衰老的跡象,直至生命的最後一刻,而這個過程中,少年一直對那個未曾見過幾面的妹妹心懷恨意,認爲如果不是她怎麼會讓父母如此艱難,但現在在張真一心中,卻極爲期待看到自己的小妹妹,他已經明白造成的錯並不在她,而是在這個讓人既愛又痛的年代。
“真一,你拿到錢沒有?家裡現在連一粒米都沒有了,再沒錢的話就等着喝西北風了!”
原本躺在那張王老爺子留下的靠椅上看書的劉潤平,見到外甥走進門,便急忙跳起來問道,眼中的焦慮之色清晰可見。
“喏!”
少年也不答話就直接將手中的布包遞了過去,劉潤平接過來打開一看,頓時愣住了,只見布包裡竟然躺着好厚一捆嶄新的百元鈔票,伸手摸出來數了數赫然是五千塊錢的鉅款。
“真一,一共賣了多少錢,還有王老頭的三萬五你給沒有?”
少年走到那張麻將桌邊上,喝了口水這才說道。
“一共賣了兩百萬,我把王老頭的錢轉過去了,自己取了這五千塊錢回來,一部分用來還李老師給你墊付的學費,另外一部分就是我們的生活費了,先不給交給爺爺奶奶,等春節一起回家所有人都到齊了再告訴他們這件事,不過我們要留一部分錢,不能說是兩百萬,就說一百萬吧!”
張真一絲毫不忌諱跟小舅舅討論這件事,他了解小舅舅的爲人,這麼多時日跟着自己,已經極爲相信自己的做法,知道自己不是胡鬧。
“多--少?兩-兩百萬?怎麼會這麼多,還有,真一,你要那麼多錢幹什麼,那可是整整一百萬。”
儘管相信自己的小外甥不會胡來,但是涉及到百萬鉅款,劉潤平不敢輕易就讓外甥行動,一口便問了出來。他可知道這錢原本就是小外甥的,但是自己是他舅舅,大姐大姐夫不在,自己就要關心這件事。
“你放心吧,我做事有分寸的,不會把這錢浪費掉的,我還指望着它給我賺大錢呢!”
星期一的空氣總是比任何時候都燥熱,興許是第一天上課的緣故,望着課程表上排的滿滿的一個星期,這日子離雙休還早呢。
作爲一零一班的班長,張真一一向是早到晚退,這個星期一的早晨卻遲遲未見蹤跡,就連一向踩着點兒到教室的胖子王明浩都趕到了班長睡神大人的前面,這令一班的全體同學都好奇不已,一個個翹首企盼地望着窗外的校門,猜測睡神大人何時會光臨大駕。
叮鈴鈴!
在王胖子後來的回憶錄中曾經這樣寫道:“在那個灰色的年代裡,九零年的秋天,我們全體一零一班的同學正在教室裡忘情地早讀,而一向早到的班長張真一遲遲未到,這令同學們一個個都極爲震驚,雖然有人說這不值得我們大驚小怪,但是在那個樸實的年代,卻是實屬少見的怪現象。
正當我們一個個即將倒在晨讀的陣地上時,一連串清脆的鈴聲從校門外傳進教室中,隨後便看到張真一騎着一輛嶄新的豪華山地車進了校門,那傢伙欠揍的臉上竟然還掛着一幅墨鏡,當時全班的同學的唾沫就差沒把他淹死了,你可以想象在那個年代騎着一輛價值數百的山地車有多麼拉風和時髦,比現在某些人開着幾百萬的跑車牛掰多了。”
“一哥,您老這是打劫哪家銀行了?竟然能弄到這麼拉風的車子,給兄弟們嚐嚐鮮怎麼樣?”
“一哥,您看兄弟我這麼多年伺候您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不是,是不是讓小弟見識一下?”
“一哥--”
張真一隻覺得有無數只蒼蠅在自己的身旁叫個不停,這還是全班只有男生跟自己叫喊的緣故,儘管女生沒有主動,但是看着她們一個個猶如色中餓狼一般的眼神就知道恐怕是出於女孩子的羞澀沒有主動而已。
這輛山地車在目前的縣城裡還買不到,卻是陳麗君私下託人在上海帶來的新鮮貨,鑑於小傢伙一口氣就孝敬了老頭子一罐子銅錢,雖然沒有什麼值錢的幣種,卻難得齊全,整整小一套完整的銅幣,老爺子就想着辦法讓自己閨女給那個未曾謀面的小子弄了輛山地車。
“張真一,你是妖怪嗎?”
“爲什麼這麼問?”
“因爲你帶着的那個眼睛讓我覺得你很像一個人。”
“什麼人?”
“黑貓警長!”
少年頓時無語了,尼瑪的我就是再怎麼挫也不至於像一隻貓吧,不就是帶了個墨鏡嗎,有必要這麼打擊我嘛,哎!嫉妒我就直接說吧。
少年看着自己身上的黑色長褲和黑色外套,頓時無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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