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鐸,這件事我們回頭再商量好嗎?我覺得……我現在年紀還太小,再說又剛上大學,好多事都纔開始起步,所以……結婚的事還是等等再說吧。”
肖芒狠狠心,一口氣將話說完,刻意忽略掉了莊鐸眼中逐漸冷寂下去的目光。
她知道自己這一套說辭其實漏洞百出,想騙過莊鐸根本不可能。現在是八十年代初,恢復高考纔沒幾年,好多人都是結婚甚至有了孩子後,再重新考取的大學,包括肖芒所在的食品班就有好幾名同學早就結婚了,所以這時候在大學裡結婚根本就不是多麼稀奇的事情。
年紀小倒是真的,過了年她才滿十八歲,再有兩年纔到二十週歲這個法定結婚年齡。
可她太心虛了,哪怕知道有這個充分的理由,她也很清楚自己的目光已然出賣了一切。
越在乎,越笨拙,面對着莊鐸,肖芒完全拿不出在面對其他人與事時慣有的果斷與決然。
她太在乎他了,寧可被他誤解,也不想讓他知道自己在老家有婚約的事,她不想讓自己在莊鐸面前有一點點的瑕疵。婚約的事她會很快處理好,人渣何文明永遠不要再想破壞她的幸福。況且,她也不想莊鐸爲此受到任何影響。
沉默,良久的沉默。
忽地,莊鐸輕聲低笑了一聲,伸手擡起了肖芒的頭,讓她正視着自己。
“對,你說得沒錯。你還不到結婚年齡呢,是我太心急了,考慮的不夠周祥。”
他眼裡帶着笑意,可肖芒卻看出那笑意根本沒有到達眼底,她甚至感到了他這聲輕笑後隱藏的怒意。
莊鐸在生氣,肖芒很確信這一點。
她頓時覺得腦子裡嗡嗡作響,明明知道迴避問題肯定會讓他生氣,她已經做好了心裡準備。可他真生氣了肖芒又頓時覺得壓抑的喘不上氣來。
要告訴他實話嗎?和他說自己在老家由父母做主給訂了婚。
可他馬上就要去部隊了,這種關鍵時刻真的要讓他知道婚約的事嗎?
可是不說,就讓他這麼生氣下去嗎?
肖芒腦子裡糾結成一團,就在她天人交戰的時候,莊鐸驀地鬆開手,放開了她。
“走吧。聽說前面還有冰雕展,我們去看看。”
莊鐸說着,大步走在了前面。
一點苦澀的感覺涌上心頭,肖芒知道自己錯過了最佳解釋的機會。此刻的她,又如同前世一般優柔寡斷、瞻前顧後起來。又或者,這纔是原本的她,只不過在面對敵手、面對困境重重的生活時,她迫使自己變得強大。
但在最愛的人面前,她又被打回了原形。
肖芒看着莊鐸的背影,半天都邁不開步子。莊鐸走了幾步,見她沒有跟上來,忙停住了腳步,回頭朝她看過來。
見肖芒微張着嘴傻愣愣的呆站在原地,他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幾個大步走了回去,伸手將肖芒輕輕攬在懷裡。
還是捨不得對她動氣。
就算明知道她剛纔那一番話根本言不由衷,就算剛剛那一刻他整顆心都如墜冰窟,但還是捨不得。
肖芒將頭抵在莊鐸胸口上,覺得眼眶微微有些發熱,雙臂伸出,她緊緊回抱住他。
“莊鐸,其實……”
肖芒咬着脣,話說了半截,還是說不下去。雖然想說出真相,可潛意識裡又知道不告訴他纔是最好的。
不想讓他在即將要去作戰部隊的前夕,還因爲她的事而分心。
“別說了。”
莊鐸的聲音自她頭頂傳來。
“我明白你一定有你的理由。可不管你要我等多久,一年也好,兩年也罷,甚至更久,我都會等下去。我這輩子都只認定你一個,永不更改。”
低沉渾厚、富有磁性的聲音,落在肖芒耳邊,說出令人無法不動容的誓言。
肖芒再也忍不住,微熱的眼眶裡淚水肆意滾落,打溼了莊鐸衣服的前襟。自接到肖萱來信後,一直隱忍着的委屈不甘與痛苦,全部一股腦爆發了出來。
看着聳動肩膀在自己胸前抽噎着的肖芒,莊鐸漆黑的眼眸中流露出濃濃的疼惜之色,同時漆黑的眼眸又幽暗了幾分。肖芒絕對對他隱瞞了很嚴重的事情,而且這件事對她十分不利。可究竟是什麼事呢?
她不願意說,沒有關係,他會查出來的。他決不允許她一個人默默承受着一切。
肖芒又哭了一陣子才停下,知道自己今天嚴重失態了,她感到極其的難爲情。把頭擡起來,看到莊鐸胸前洇溼了一大片,她又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又哭又笑的……”
莊鐸寵溺的擡起手指颳了一下她的鼻子,肖芒強忍住笑,從包裡拿出手絹來幫他擦衣服。
接下來,莊鐸很貼心的沒再問任何問題,肖芒哭過一場後,壓抑的心情輕鬆了許多。兩人似乎達成了某種默契般,手挽着手往冰雕區走去,再也沒提起剛纔的話題。
朱小荷站在莊婷身邊,看着莊婷飛奔到熊貓形狀的冰雕前一頓大呼小叫,忍不住翻了個大白眼。
土包子,這麼醜的冰雕都能看得那麼起勁,要是看到真正的熊貓,她還不得樂瘋過去。
沒見過世面就是沒見過世面,一個破冰雕展有什麼好看的。這時候躺在牀上舒舒服服的睡個覺有多好,非得要陪她來公園,凍死個人了。
朱小荷又連翻好幾個大白眼。此刻的她全身上下包裹的嚴嚴實實,頭上戴着毛線帽,臉上捂着口罩,不熟悉她衣服的人根本都認不出來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