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康傻眼了，那兩人的確是他的遠房侄子。
袁康老家在濱城郊區米原縣下屬一個村，他早年因緣巧合，得到一個機會成功鯉魚躍龍門，脫離了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生活，成了被村裡人人豔羨的工人，進了M大校辦罐頭廠工作。
後來又因爲籠絡住了原罐頭廠的廠長，升至了辦公室主任。
等肖芒接手罐頭廠，改名童樂食品廠後，他的辦公室主任被撤，轉而被任命爲人事處主管。
開頭他着實鬧心了好幾天，後來嚐到甜頭後，忽然覺得這人事處也不錯。
皆因爲他趕上了好時候。
此時正值知青大批返城時期，呼啦啦一大批知青爭先恐後地從各地農村返城，人人都削了腦袋尖的想找工作，可工作崗位就那麼多，頓時形成了僧多粥少的局面。
一時間所有工廠都成了香餑餑，知青們各種找門路，想往裡擠。
童樂食品廠招人的時候，面臨的就是這種情況。雖然所需崗位不少，可來應聘的人更多。
袁康掌握着招聘大權，吃了不少回扣，藉着這機會撈了許多好處，吃得盆滿鉢滿。
那時候肖芒正一門心思的張羅宣傳營養奶，做廣告做有獎競答，無暇顧及其他，更騰不出功夫來管人事上的事，全權交給了袁康。
袁康見錢好賺，廠裡也不管，索性膽子更大了。
適逢他老家有兩個遠房侄子來投奔他這個全村最有＇出息＇的叔叔，爲了在老家人面前爭臉面，他便大手一揮，將兩人留了下來。
後來健康證遲遲沒辦下來，他的兩個侄子上不了崗，見同一批招來的人都開始幹活掙錢，他倆着急了，三天兩頭的跑去鬧袁康。
一來二去，袁康煩了，又不想在侄子面前跌份子，最後一狠心，沒等健康證下來，就讓他們提前上了崗。
可這事兒，要真說起來他的責任可就大了，是以他打定了主意堅決不承認。
“廠長，你說什麼呢？絕沒有這回事兒。”
袁康負隅頑抗着。
肖芒也不惱，隨手拿起一直放在她面前的一個藍皮文件夾，攤開來，從夾子裡取出兩份人員檔案。
她把檔案推到袁康面前，注視着他，好整以暇道：“這是那兩名工人的人事檔案，請你看清楚籍貫這一欄，上面清楚明白的寫着，兩人來自城郊的米原縣。而據我所知，袁主任似乎也來自這個縣。”
“那……那也說明不了什麼！”
袁康心口發慌，嘴上卻毫不示弱。
“米原縣有多少人口，憑什麼就說他倆是我親戚，說我私心夾塞！我承認是有那麼一丁點不盡職，看在兩人是老鄉的份上，找我說情，讓他們快點上崗拿工資，而車間又一個勁兒的催人手不夠，我一心軟就同意讓他們提前上崗了。”
“真的只是這樣？”
肖芒目光深邃起來，臉上帶着點似笑非笑。
“沒關係，是或者不是，等我找人一查就會明瞭。米原縣雖大，可只要有坐實的親戚關係，還是不難查出來的。不過咱們醜話說在前頭，若是真被我查出那兩人和你有關係，一切後果，可要袁主任你一力承擔。”
肖芒音調不輕不重，可幾句話落在袁康耳邊，卻仿若驚雷一般。
想承認的話就在嘴邊，最後卻還是沒出口。
他費力地嚥了幾口唾沫，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不斷在心裡告訴自己，對方只不過是個半大的小姑娘，這番話也不過是虛張聲勢，不過想嚇唬自己說實話而已。
米原縣那麼多人，她真要想查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自己可千萬不能被她給嚇住了，否則那才叫丟人現眼，白白多活了幾十年，末了老臉都沒處擱。
“我敢保證，絕對沒關係，招工之前我根本不認識那兩個人！”
袁康堅定道。
“好，記住你今天說過的話。”
肖芒冷冷丟下一句後，便轉過臉不再理會他。
“我們繼續之前的話題。至於廠裡是否有人違規，是否有人給錦食做內線，這些稍後我肯定會全部查清楚的。只要做過有損於我們廠的事，就不要妄想再留在這裡獨善其身。”
說到此，她眼神若有似無地瞟過袁康。
“不過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先把輿論難關度過去再說。咱們廠裡因爲工人沒有健康證就上崗，被衛生部門查處的事，已經在百姓中傳開了。甚至還有人捕風捉影，說這兩人是因爲得了某種傳染病，纔拿不到健康證，開始出現了針對我們童樂營養奶的不良言論，對廠裡產品造成了極爲惡劣的影響！
諸位，兒童營養奶，顧名思義就是針對青少年兒童的。而家長們對什麼最關心，無非是孩子的健康！可現在卻有人告訴他們，童樂食品廠裡的工人有傳染病？我問問諸位，若是你們身爲家長，你們聽到這個消息，是什麼心情！”
說到最後，肖芒的聲音陡然嚴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