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接觸時間很短,但徐振華的心裡早就不知道什麼時候,把這人的身影悄然鐫刻。
老首長怔了一下,又樂起來,“你啊,徐振華啊,還真挺不謙虛。不過,我就喜歡這樣,不做作,該謙虛時謙虛,該傲氣時絕不能慫!”
警衛員站在幾米外,和李師長看着這一幕,心裡各有感觸。
老爺子還真是喜歡徐振華。
警衛員則心想:首長多久沒這麼開心的大笑了?
徐念跟着老首長傻樂,突然說道:“對了爸爸,李老師是壞人,就是她帶人抓小念和媽媽的。媽媽說她是特務。你快把她抓起來。”
徐振華臉色一變,“哪個李老師?你們學校的嗎?”
徐念點點頭,“是啊,就是李老師啊,她和羅老師關係很好的,老要羅老師去請媽媽吃飯,媽媽說不去她還不高興。”
徐振華立刻站起身看向老首長。
“去吧,孩子跟我在一起,你就放心吧!”
徐振華感激的敬了個禮,急匆匆的走了。
林彤怔怔的躺在病牀上。
她醒來已經有幾天了。
可是身體虛弱,一動也不能動。
大夫說她手腳都凍壞了,要是晚來一會怕是要截肢。
大夫說她身體透支厲害,寒氣入體,以後怕是生不了孩子。
林彤把被往上拽了拽,任由眼淚不由自主的落下來。
她不在乎能不能生孩子,一次次的經歷讓她和小念比親母子還要親,有這樣的兒子,即便她不能生孩子又能怎麼樣?
她在意的是那句話。
那天她是有些清醒的,她聽到外面女人清脆得意的聲音說:“你放心,你扔下她們母子去救我的事,這輩子我都會感激不盡。”
當時她只覺天懸地轉,竟然一口氣沒上來暈過去了。
她覺得自己像個傻子似的,一顆心付出去,卻得到這樣的回報。
她醒來幾天了,徐振華一直沒有露面。
徐念和那些人都說,徐振華抓人去了。
可她心裡已經沒有了期待。
這個世界,終究不是她熟悉的,這個人,終究不是她所期盼的。
她這一年來的美夢也該醒了。
她就這樣沉默的不言不語,大家都以爲她是因爲得知自己不能生育而難過。
就連徐念也趴在她身邊,軟軟糯糯的跟她說:“媽媽,你不能生弟弟,可你有小念,媽媽你別難過了!”
還用生滿了凍瘡的小手去給擦眼淚。
林彤搖搖頭,微笑着道:“媽媽不難過,媽媽有小念。”
“那,你是想爸爸了嗎?”徐念小聲的道:“爸爸去抓李老師了,很快就會回來了,媽媽你別難過,你沒醒的時候,爸爸可擔心你呢!”
林彤不知道那時候外面發生的事,甚至不知道她昏迷之後徐振華的回答。
她就這樣誤會了徐振華。
也許,並不全是誤會。
孟嫣然不知道怎麼知道她的消息,竟然大老遠的跑來看她。
“你真可憐,被人抓走那麼長時間,怕是早就不清白了吧!”她用憐憫的語氣,說着惡毒的話。
林彤冷眼看向她,清不清白是你說的算?
就算不清白又怎麼樣?
“你不知道嗎?你不能生孩子了,你還不離開徐振華,你簡直就是佔着茅坑不拉屎!”
林彤心想,你這是把徐振華比喻成啥了?
果然出色的人什麼時候都受歡迎,看看這些人,前仆後繼的,走了一個又來一個。
孟嫣然往她身邊湊了湊,低聲說道:“你不知道吧,聽說徐振華爲了救一個女人而放棄了你們母子。嘖嘖,真是可憐吶!”
這句話戳中了林彤心裡的軟肋,她以爲她會心痛,可是,她發現,再次聽到這個消息,她竟然一點感覺都沒有。
“那又怎樣?”林彤聲音雖然虛弱,卻並不傷心,她嘲諷道:“好歹我也是徐振華的妻子,好歹我救了他的兒子,他就是有外心也不敢和我離婚。”
她頓了頓,看着她,冷冷的道:“你,永遠都沒有機會。不過是個可憐蟲罷了!”
孟嫣然氣的鐵色鐵青,“你,你,就這樣的,哪配得上他,你聽聽外面怎麼說的你吧!”
“噢,我倒想聽聽,外面是怎麼說我妻子的?”隨着一聲冷然的聲間,徐振華面色冷肅走了進來。
他回頭問警衛員,“是誰放她進來的?不知道我愛人需要休息嗎?怎麼什麼貓狗的都往裡放?萬一出了事怎麼辦?”
警衛員一臉惶恐的道:“是王連長帶她過來的,我們也不敢攔。”
孟嫣然見到徐振華立刻變的楚楚可憐,可聽到徐振華那冷然的聲音她尖着嗓子不敢置信的道:“徐振華,你知不知道她被那些人抓走多少天了?你知不知道她已經髒了配不上你了……”
徐振華面色大變,厲聲喝斥道:“出去!警衛員,把她弄出去,別再讓我看到你。”
他陰沉着臉,厲聲道:“如果我不是穿着這身軍裝,我現在就想揍你一頓。滾,要是讓我再聽到我胡言亂語,我拼了這身軍裝不穿,也要讓你後悔你活在這世上。”
徐振華從來不乏溫和的一面,讓人忘了在戰場上,他是敵人聞名喪膽的徐閆羅。
孟嫣然被他身上暴發出來凌厲殺氣震的往後退了幾步,嗑嗑巴巴的道:“你,你,真是不要理喻!”
室內終於清靜了。
徐振華注視着妻子的容顏。
他敏銳的發現,林彤看着他的眼神裡,再不是以往毫不掩飾的愛慕。
現在的林彤,眼裡一片死寂。
好像,沒有什麼再能放進她的心裡。
他的心裡一緊。
林彤是對於自己不能生孩子,心裡芥意?還是怕他芥意她?
“小彤,對不起,讓你受苦了。”
徐振華坐到她旁邊,伸手要去握她的,卻被她把手收回去,拉了被子到脖子,她聲音很淡很冷的道:“我累了,要休息,你出去吧!”
徐振華的手怔在半空。
“小彤?”
林彤閉上眼,她不想看到他,他還是那麼帥氣,還是那樣溫和,可她卻不想看到他,好像一見到他,她就想到自己像傻瓜一樣的付出。
“出去!”她的聲音尖銳而又激動。
徐振華愣住了。
“小彤,你是怪我沒有及時找到你們嗎?”他不明白林彤爲什麼對他這個態度?
想來想去,可能是因爲好受了太多的苦,她的情緒不好吧!
林彤眼淚不爭氣的落了下來。
“真特麼沒出息!沒見過男人啊!”林彤憤然罵了自己一句,平和了一下心態,儘量語氣淡然的道:“你出去吧,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徐振華站了半晌,見她再沒睜開眼,心中憤怒之極,“小彤,剛纔孟嫣然胡說八道你不用信,我相信你。”
林彤沒說話。
徐振華又站了一會,苦笑一聲出去了。
林彤自嘲的笑了笑。
現在裝什麼情深啊?惡不噁心人?
幾天後,她可以出院了。
她剛剛站起來,徐振華就板着臉,身上散發着一陣陣生人勿近的冷然氣息走進來。
他二話不說,上前就抱起林彤。
林彤震驚之下,使勁拍打着他的胸前,“你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走。”
徐振華心裡惱火極了,這幾天無論他說什麼,林彤都不迴應,甚至昨天他回了部隊一趟,今天就傳出林彤出院的消息。
要不是他一早趕回來,不知道這女人要怎麼帶着徐念離開?
他一聲不吭,把人抱出醫院,衛生院本就是在小鎮上,民風純樸,哪見過這樣的陣勢,一個個驚訝的捂着嘴看着這一幕。
反倒是徐念,美滋滋的跟在一旁。
徐振華把她輕柔的放到車上,“我休假,咱們一塊回家。”
家,這個以前她多麼企盼的字眼,現在爲什麼聽起來這麼諷刺?
“徐振華,你送我去縣城吧!我和小念這半年都住在那裡。”林彤儘量平和的跟他說話。
好聚好散吧,畢竟還有小念呢!
徐振華扶着方向盤的手抖了一下,然後苦笑道:“好!”
林彤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徐振華開車,徐念則高興的道:“爸爸,媽媽,我們終於一起回家了。爸爸,爺爺奶奶對我們可好呢,我們住的屋子很大,爸爸去了也能住開。媽媽還帶我堆雪人,我們堆的雪人是那條街上最漂亮的,可惜媽媽的圍巾給雪人圍了,第二天被大風吹跑了……還有哥哥,爸爸,哥哥可可憐呢,他爸爸是壞人想抓小念,可哥哥救了小念,你看見哥哥一定會喜歡他的……”
小話蔞子又開始說了,這一路上就沒停,直到說累了靠在林彤身上睡了過去。
徐振華回頭望了一眼這娘倆,臉上閃過一絲柔情,一絲悵惘。
他不知道該怎麼哄回媳婦的心,她一直不理自己,他解釋了當時他是出任務去了,媳婦也不聽,真不知道她爲什麼生這麼大氣?
可想一想,誰差點丟命,又能會輕易消氣呢?
何況,對於一個女人來說,不能生孩子是多殘忍的一件事啊!
他這半年來,受過幾次傷,有一次差點沒命,還好他命大活過來了,也就是那次,被王均瑤纏上了。
想到他接到的那個命令,讓他去救師裡下來的人,去了之後才知道是王均瑤。
不過就是車被大雪誤住了,派他出去,結果差點讓他錯失了妻子兒子的消息。
等他帶着人趕到那木房子,才發現裡面已經沒有人,地上的血跡讓他當時膽戰心驚,還好林彤機靈沒有出事,要不然,他這輩子心裡都會不安。
兒子妻子都平安,是他這一年來的企盼。
他終於有了溫馨的家,可不想被破壞掉。
到了一個鎮上休息,吃午飯,徐振華接着開車。
晚上終於到了縣裡。
大叔大嬸看到她,激動的眼淚都流出來了,“感謝長生天,林彤你和小念平安無事的回來了。”
“快,把人抱到炕上,看這瘦的,都成一小條了。”大嬸心疼的抱起徐念,“這孩子倒是瘦的不多,你不知道,你和你媽媽出事,大嬸這心啊,疼啊!”
大嬸嘮嘮叨叨的唸叨着跟在徐振華後面。
林彤心裡覺得很溫暖。
“大叔,大嬸,讓你們擔心了。我沒事,就是身體弱一點。”
“唉,弱點也沒事,大嬸給你多做點好的,幾天就補回來了。”大嬸憐惜的摸着她的頭,“你不知道,你不在的這些日子,縣裡亂了套了。嘎魯他們抓了不少人,後來聽說連縣公安副局長都給帶走了,說是給特務提供情報。唉,他那個女兒,不就是跟你們一塊去飯店的那老師嗎?你說這坑爹的女人,幹什麼不好偏要當特務。”
林彤抿着嘴樂,大嬸的這話很親切很熟悉。
坑爹?李雅麗可不就是坑爹嘛!
她父親可不是敵特,但回家跟她無意或有意的說的秘密可不少,已經夠判刑了。
而且,她已經聽徐振華唸叨過了,哈斯高娃大嬸一家之前連同她那個當兵的二兒子都被控制了起來,順藤摸瓜抓了不少的人,其中一個讓人很是意外。
這時候大家才知道,她們那個所謂的英雄兒子根本沒死,就是對方主要的首領,也是後來要林彤來交換的那個老大。
不過他那張臉毀了,所以徐振華他們抓到人也沒聯想到一個死人身上。
還有一直沒找到的武學斌和鐵匠,武學斌竟然和李雅麗是一對。
李雅麗知道林彤二人逃了後就知道自己暴露了,她早躲了起來,徐振華和嘎魯帶人抓捕的時候,還是王強幫的忙。
這一下子抓到三個人。
武學斌他們原來一直就藏在玻璃廠,後來林彤她們在這出事,這些人才把這地方棄之不用,等李雅麗躲起來之後,他們覺得這地方安全,就又回到這藏身之處。
王強無意中看到李老師進了這玻璃廠,心裡就有了些懷疑。
等到徐振華他們調查李雅麗的時候,王強就聯想到了這個地方。
他帶着人去抓了對方三個主要人物,也算立了功。
因此,當徐念和他念叨“哥哥”的時候,卻不知道,他爸爸早就知道了這個人的存在。
現在,草原上終於恢復了它原有的寧靜和詳和。
百姓安居樂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