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捂着臉哭起來,她舍了這張老臉爲了那個孽障,還不知道這兩個兒媳婦怎麼隔應她呢!
林彤沉默了一會,看向仍舊氣咻咻的李玉波和眼神閃躲着她的徐老三,鬆開剛纔抓着老太太的手,坐回到凳子上,“欠債這話是誰說的?你怎麼知道的?他怎麼欠下的債?做什麼生意賠的?”林彤並不想給他拿這個錢,這些話她也不想問,可是老太太的膝蓋……
以前她用那種強硬的態度逼他們拿錢,現在她知道,她再也管不了老大一家,她聰明的換了態度,現在來乞求,不同意我就給你跪下,這樣讓林彤心裡隔應又氣憤,她想問問清楚,她總覺得,說徐老二欠債這事,不太靠譜。
老太太眼裡閃過一絲驚喜,急的李玉波在旁邊直拉林彤,大嫂可不能心軟啊,大嫂要是同意拿錢,她能說不拿嗎?
她可沒有錢。就是有,也不能給徐老二,大伯哥欠了錢,憑啥讓她給掏錢?他們可是分家多少年了。
老太太抹着眼淚道:“老二做生意讓人給騙了,具體做什麼生意我也不懂,他說了我也沒記住,那天老三兩口子都不在,他來電話說的……那麼大個男人,哭的跟個啥似的,我聽着這個難受啊,我知道手心手背都是肉,讓你們借錢你們心裡對我不滿,可我真是沒招啊,那也是我的兒子,我總不能看着他下大牢不管吧……”
老太太哭天抹淚的說了一大通,只說出這是徐老二自己打電話跟他說的,別的她也不清楚。
林彤無奈的看着她,以前老太太板着臉罵人的時候,她竟然覺得比現在要可愛得多?
她忙搖了搖頭,她也是賤皮子,被罵上癮了,還覺得那樣更好?
不過,那樣她就可以懟她,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可現在,老太太可憐的樣子,讓她心裡有氣,可這話卻再不能像以前那樣無所顧忌。
說到底,是她的心不夠狠。
“他到底欠了多少錢?是欠銀行的還是欠別人的?他跟你說的還不上就要坐牢還是你猜的?”
林彤心裡猜測着,欠錢徐老二在外面肯定是欠了,這人雖然討厭,可這些年倒沒管家裡要過錢。只是,如何欠的,是否還不上真會坐牢,這些她是不太相信這個人的話。
說不準,他是在利用老太太對他的母子之情,想要從她這裡摳錢,不,騙錢也說不定。
老太太有些茫然,“還能欠銀行錢?他沒說,就說要是不還錢,人家就要告他詐騙讓他坐牢。不過,他說他欠了有七、八萬塊錢,不過他手頭有一些,再賣掉房子,跟幾個朋友再湊一些,還差三萬塊錢實在湊不上了……要不然他也不能打這個電話,這些年你們誰看見他打電話衝我衝你們借過一分錢了?”
這也不是後世,什麼生意能一下子欠七、八萬塊錢?林彤心裡一下子警惕起來。
“你別哭了,這事不是我不幫,是我幫不了,我哪有那麼多錢。”這話一出口,老太太的哭聲就更大了,腰蓋就要一彎就逼她,而李玉波卻鬆了口氣。
徐老三把老太太扶住,沒有讓她跪下去,“媽,你這是幹啥?你這麼逼我大嫂有啥用?”
林彤硬下心來當沒看着這一幕,“媽,這事,你也別管了,你也管不了。說實話,老二能做啥生意一下子賠這麼多錢?我覺得這裡面有蹊蹺,你先彆着急,我找人幫忙給查查看,到底是怎麼回事,咱們也不能聽他一面之詞吧!”
“啥蹊呀蹺呀的我不懂,怎麼就不能聽他的,你咋那麼狠心啊,你以爲他能拿這麼大的事騙我是咋的?”老太太哭着拍大腿,“老三你放開我,你也跟你媳婦一樣,不想幫你二哥是咋的?你們可是親兄弟啊……”
林彤知道只要自己留在這裡,面對的就會是老太太的逼迫,她去屋裡喊了妮妮,“去穿衣服咱們去二舅家裡。”
她自己毫不猶豫的站起來拿了大衣穿上,“媽,你先別哭,這事既然已經發生好幾天了,也不差再來幾天,等我找人打聽明白怎麼回事,再告訴你啊!”
老太太急了,就要從老兒子身裡掙扎出來想要去抓大兒媳婦,可惜無論她怎麼罵,怎麼掙,徐老三就是不肯撒手,而林彤則帶着一臉驚奇的妮妮出了門。
老太太使勁掙開老兒子的手,拍着大腿邊哭邊罵道:“這回你可滿意了,你大嫂狠心腸,你也壞了心肝,我的老二啊,你可咋整啊,碰上這樣沒人情味的哥嫂和弟妹,你可咋整啊……”
徐老三一臉尷尬的站在那,李玉波聽不下去了,可她又不敢直接去懟老太太,乾脆也抹起眼淚,“老三你說你的命咋這麼苦呢,都是三四十歲的人了,孩子都要結婚了,還要被逼着拿錢去幫你二哥,咱家啥家庭啊,又不是有礦,咱們起早貪黑的掙點錢容易嗎?你可得記住了,以後鐵柱和小柱你可要一視同仁,千萬不能因爲一個不孝的兒子傷了另一個孝順的兒子的心啊……”
老太太聽了李玉波的哭訴差點沒吐血,她看到老三果然被他媳婦哭的臉色不好,氣的乾脆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哭的更加傷心了,“老頭子啊,你說說你走的太早了,你要有眼,就乾脆把我也帶走得了,省得還要看兒媳婦的眼色活着……”
一老媽一媳婦哭的徐老三頭都大了。
林彤可不管這家裡的官司,她帶着妮妮出去沒多遠,就蹲下幫女兒整理了一下粉紅色毛線織的小脖套,柔聲問她:“冷不冷?剛纔怕不怕?”
妮妮瞪着大眼睛搖了搖頭,“不怕!媽媽,奶奶怎麼了?”
“奶奶因爲你二叔傷心,你還小,這事不用知道。”
妮妮噢了一聲,她對大人的事也沒有興趣,不過奶奶這樣哭她還是第一次見呢!
羅鳳枝看到她們娘倆,嚇了一跳,“這怎麼又回來了?出什麼事了?”
林彤還沒說話,小丫頭嘴很快的揚着頭清脆的說道:“我奶奶想我二叔哭了,我們就回來了。”
羅鳳枝一聽就知道肯定是徐老二又作什麼幺蛾子了,“回來就回來吧,回來住還自在。飯吃過了沒有啊?”
林彤點頭,“吃了,”又喊跑進屋裡的妮妮,“讓你姐把你棉襖脫了。”
小慧答應着,“小姑,我幫她脫了,你放心吧。”
羅鳳枝聽着屋裡三個孩子又嘻嘻的玩鬧起來,這才低聲問:“咋的?又是因爲徐老二?他又咋了?”
林彤就把老太太哭鬧要錢的事跟她說了一遍,“……說是借,這借了你等着他能還吧,反正我是不信,再說,就衝他那個人,借我都不想借,再說,什麼生意一下子能賠這麼多錢?我是不太信的,可老太太心疼兒子,你說,我要真留下來,她要是真往我面前跪下去,我成什麼人了?”
她鬱悶的直嘆氣,“我還以爲這兩年好容易消停了,沒想到又來這麼一事。”
羅鳳枝聽了破口大罵,“徐老二這特麼是騙錢吧!還有你家老太太,說的可真輕鬆,三萬塊錢說讓你借就讓你借,她也不想想你有這麼多錢嗎?”
雖然確實是有,但老太太並不知道啊!
她就知道大兒媳婦有點錢,可有多少是不清楚的,這年代,三萬塊錢對於普通家庭真的是挺多的,多到讓人絞盡腦汁也掙不出來,可老太太的話輕飄飄的往外一吐,就要逼兩個兒媳婦拿出來,這能不讓人寒心嗎?
就像李玉波說的,你爲了一個不孝的兒子,逼的另外孝順的兒子寒心。
可處於老太太的立場,又像她自己說的,手心手背都是肉,何況,徐振華這個兒子,既不是手心也不是手背……
說是兩家合掏,林彤和她二嫂都明白,真要掏這筆錢的話,李玉波能拿出五千塊錢都是好的,說白了還不是她自己拿大頭。
她看着挺像大頭的?
羅鳳枝笑的東倒西歪的,認真的打量着她,“像,真像!”
林彤氣的直翻白眼,“這回我就不當大頭。我是小頭,小頭!”
把她二嫂笑倒在炕上,“行,你是小頭,你不是大頭。”笑夠了,她又有些擔心的道:“你不借錢給他是沒毛病,可徐老二要真是因爲這個坐了牢,怕是外面說的不會好聽……”
林彤嘆了口氣,誰說不是呢?
她要真沒有錢,別人也不會說啥,可知道她有蛋糕店的太多了,而且眼饞那個蛋糕店的也太多了,關注的人都知道那店開了好幾家分店,哪個店生意都很火,要說沒錢,真沒有人會相信。
可就這麼拿錢,她又心有不甘。
真讓人爲難憤懣,
“拿不拿的再說,我還是先打人把事情打聽清楚再說吧!”林彤氣道:“幸好她今天就提這事了,要是真像她之前說的讓我過年回來,想打聽都沒處找人。”
羅鳳枝同情的看着小姑子,比起她,自己嫁進徐家真是太幸運太幸福了。“你快去前面打電話去吧,晚了人家也都該睡覺了。”
林彤嘆着氣去了前面商店,二哥看到她也很意外,再聽到她那些話臉都黑了,“不會是我聽說的,那家人想要那麼多錢吧?”
林彤搖了搖頭,“不能,既然是鎮上的人,哪能不知道這邊要的彩禮到底是多少錢?再離譜也不可能是要幾萬。”她覺得,弄不好徐老二是讓人給騙了,當然,具體被騙多少錢就難說了。
“那怎麼辦?”林二哥自己是沒有什麼大能力,他一聽都爲小妹犯愁,“要不,少拿點?別讓外面的人挑出理來?二哥這還有些錢,你就跟你婆婆說,你是從我這拿的?”說完自己也覺得不合理,“你這婆婆,還真是……不過不管咋說,也是振華的弟弟,能掏就掏點吧,不看別的,就看振華面……”
其實二哥說的是正理,可林彤就是有些生氣,她也不知道是氣徐老二把主意打到她頭上還是氣老太太要朝她下跪,或許都有吧,心裡就是有些不甘。
“我先找人,讓他們幫着打聽打聽再說。”
“行,那你快打電話吧!”二哥和二嫂一樣,都爲她着急。
林彤先給郭士華打了個電話,郭士華一聽就拍着胸脯道:“這事交給你你放心,我肯定給你查個明明白白。”
林彤感謝了一通,問他:“我姐在家嗎?我好久沒跟她通話了。”
“她和小樹串門去了。”
林彤聽說她不在,讓他代問好,簡單聊了幾句就撂了電話,想了想,又翻出電話本,給徐振華當初一起做生意的戰友打了電話,對方一聽是問徐老二的事,當時就跟她說了是怎麼回事。
“這事吧,我還真知道一些大概,前些日子我出差了,頭兩天剛回來,一回來就聽說了,本來是想告訴振華一聲的,可電話打到你家裡,家裡沒有人,快過年了我這邊也忙就把這事給忘了……”他先解釋了一下他爲什麼沒有通知徐振華,然後接着道:“我們這邊現在不是發展的特別快嘛,樓房建的特別多,就需要很多鋼材,我聽說,去年有人給他搭橋,倒鋼材,還是從東北那邊邊境老毛子往回倒,人家貨到了邊境,他買了再買到這邊來,倒個差價,現在大家都這麼做生意,可能是利潤挺高的,他就動了心,不過,老二這個人,做生意腦瓜還是挺好使的,他剛開始投入的不多,也就一兩萬的小打小鬧,可能是嚐到了甜頭,前些日子對方就說包了大工程,要大量要鋼材,他就跟人家簽了合同,可能是之前成功過幾回,他挺信任那人的,就沒收訂金,結果,他在東北那邊訂了鋼材,錢打過去了,人跑了,鋼材也沒影了,這邊催着交貨,他一狠心,覺得要是做成了這筆買賣,之前被騙的那筆錢錢就能掙回本,所以,他把他的房子壓給銀行貸了六萬塊錢,又找了一家賣鋼材的,結果,那邊收了錢也沒影了,本來貸的款也不用這麼快還的,可他貸款不知道是怎麼辦的,說是讓人騙了,根本不是從銀行貸出來的,而是從個人手裡借的,利息倒是跟銀行一樣不算高,可人家說了着急用錢,讓他年前趕緊還錢,要還不出來就讓他去坐牢……”
“我聽說的倒不是很詳細,大概就是這樣。不過我和我那些朋友分析着,他是讓人給做了扣了,聽說賠的可不輕,這些年掙的可能都搭進去了,還得有八萬多快九萬的外債……依我說,這事他應該報警,不過不知道爲啥,他沒有報警,而是聽說在到處湊錢……”
他停頓了一下有些猶豫着道:“不知道怎麼回事,現在有種說法,說是……”他也不知道這話是真是假,該不該說給她聽,林彤一聽忙道:“有什麼話你就直說,我們離的遠,這幾年和他基本是斷了來往的,好多事都不知道。可畢竟是他弟弟,就衝着老太太也不可能一點都不管。”
那邊遲疑了一下道:“老二前些年不是從老家帶回來個女的,說是他媳婦嘛,我後來聽振華說不是……就他那小蜜,有人說看到她跟借給老二錢的那人從一個房子裡出來,還有人說看到那女的和那男的一起去飯店吃飯,好多人都在傳,說這事是那人和他那個小蜜一起做的扣……不過這事也就是在一定範圍內瞎傳,估計老二自己是不知道的,我也不知道這事該不該跟他說……”
說吧,只是道聽途說,萬一沒有的事好像他多八卦破壞人家的感情,像那扯老婆舌的人一樣。
不說吧,萬一是真的,涉及的人是戰友的弟弟,好像他在外面看熱鬧而不肯幫忙一樣。
真的是挺爲難的。
林彤剛開始聽到他一口一個小蜜的叫着就有些窘,待聽到後面眉頭就微微皺了起來,無風不起浪,他不知道那二人之間的糾葛,可自己是知道的。
要說姓錢的對徐老二有多深的感情她是不信的,她覺得那女人就是爲了給自己找一個長期飯票,跟着老二在南方呆了這麼多年,該有的名分沒要着,又見慣了燈紅酒綠的花花世界,說不定改投到別人那裡也有可能。
林彤以她最大的惡意猜測着錢桂花的爲人。
這時候的她還不知道,自己的懷疑竟然成了真,她問清楚之後感謝了對方一番,又請對方幫忙打聽一下,看看能不能知道細節,她心裡知道,就衝這兩家收了錢的公司都跑了就能看出,他就是被人騙了,而且,騙他的人還是他信任的人,要不然,他肯定會親自跑到邊境去選鋼材,而不是靠幾個電話,幾個傳真就把合同簽了,錢打過去了。
林彤這時候真想指着他大聲問:你是不是傻?
大家都能猜出的事,爲什麼徐老二猜不出來?
不去報警是因爲真的覺得自己就是倒黴還是有什麼隱情?
林彤覺得以她有限的腦細胞是想不明白這裡的彎彎繞繞,“這事,還是交給他哥處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