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老三媳婦吳燕當時也在人羣后面呢,見到黃霞如此霸氣回懟,也是心頭一驚,悶聲回到家,周志兵剛從外面騎車回來。
“你又瞎琢磨什麼呢?”周志兵問,吳燕回神。
“小青的信寄出去了?”
“寄了,今年寒假小青一定回來。”周志兵沒啥出息,周家兄弟幾個,就他沒生個兒子,只有兩閨女,偏偏大閨女有出息,是老周家唯一的大學生,周志兵也不覺得矮人一頭,時常把大閨女掛在嘴邊。
“那就好。”吳燕悶悶不樂地應了一聲,周志兵覺得奇怪“又咋了?”
吳燕憋不住就把黃霞一家回村的事跟周志兵說了。
周志兵聽得挑眉。
“咋可能呢,二嫂她那樣子,還能說這話?”
“你二嫂什麼樣?!叫的真親切,周志兵,你活了半輩子了,還狗改不了吃屎是不是?”吳燕突然變臉,冷聲諷刺道,周志兵臉拉下來了。
“你這女人,又在孩子面前胡說什麼呢,秀兒還在院子裡忙活呢。”周志兵拉扯着吳燕,吳燕瞥了外面院子裡剝玉米的周秀兒,眼中更是厭惡不行。
“都是一個肚子裡生出來的,怎麼差別就這麼大,當初你非說是個兒子,非要生,結果生了個這麼沒用的東西,都隨了你,看着都嫌煩。”
“行了,別說了,孩子都能聽見。”周志兵哄着,吳燕在家在外就是個雙面人。
外面的周秀兒埋頭不吭聲,反正這些年她都習慣了。
吳燕偏見外面那不爭氣的小女兒,她越是這樣,越覺得不爭氣。
“我今個瞧着黃霞那氣勢,還不就仗着她那不要臉的女兒在木材廠賺了點錢,骨子硬起來了,真氣人,現在別說東山頭的地,咱們要是再想要回原來的地,都沒可能了。”
“那就不要唄,幾分田有什麼好爭的,咱們家也不缺那口糧。”周志兵話音剛落下,吳燕已經目光殺過來,周志兵只能投降。
“村裡那些事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在但凡粘上二哥他們家就沒好事,這渾水,咱就別淌了,小青以後分配了,到了大城市,咱們都跟着吃香的喝辣的去,你還稀罕這兩塊地啊。”
“話不能這麼說,小青分配的好,咱們也得給她創造好的條件,這樣以後找婆家才能找的好。”吳燕覺得自己大閨女就是金鳳凰,啥都好,啥都要比別人強才行。
“是是是,那你說怎麼辦?再去攛掇大哥家?不過我估計大哥大嫂是不會再去了,上次那事,大哥心裡對我們已經有成見了。”
上次去黃霞那鬧,地沒要成,反而讓周樹明和王春香大鬧了一場,滿莊上人看了他們家笑話,最後連原本在手上的地都被要回去了,完全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就王春香那沒腦子的東西,跟她合夥簡直倒了血黴了,這事還得從你媽那下手,小青怎麼說也爲你們老周家光宗耀祖了,她這個當奶奶的總不能看着孩子沒書唸吧,小青以前可是挺孝順她的……就這樣辦!走,咱們現在就去,看看你媽去。”
吳燕心思一來,就起勁了,周志兵聽扯到老太太,自然不太情願。
“老婆,這媽都不跟咱們生活在一起了,怎麼伸手,媽私底下的養老錢,早就在這個家時被你要的丁點不剩,哪還有錢?”
“你媽沒錢,那黃霞,芽芽那臭丫頭一定有,我可聽說就江家那孤兒江成東,也不知道讓木材廠廠老闆着了什麼魔,供黃霞他們一家吃喝,還給工作,不然拿來的錢還債。再說,沒錢就給地,反正他們現在也是找了外面人回來種。”
吳燕收拾自己,朝着門口的周秀兒吼了一聲。
“別瞎忙活了,走,去看看你奶奶!”
“我不去。”周秀兒低低地回答了一聲,吳燕上去就一腳,踹得周秀兒差點兒摔地上,周志兵連扶都不敢扶,就怕吳燕越氣越兇。
“叫你去你就去,不去這兩天沒你飯吃。”
周秀兒咬着下脣,硬生生把眼淚逼回去。
周芽芽這邊簡單吃了個午飯,正打算回去呢,就看着門口來了一家三口拎着雞蛋笑眯眯地走近。
“媽,二嫂子,聽說你們回來,我特地來看看你們,喲,幾個月不見,陽陽都長這麼高了?瞧嬸子給你帶了什麼,這可是老母雞下的蛋,專門吃的長身體的。”
吳燕客套地說道,周晨陽瞥了她一眼,站到周芽芽身後,連人都沒叫。
周芽芽對這個吳燕印象很深刻,瞧着她這興師動衆地來,絕沒啥好事啊,黃霞擋在前頭。
“弟妹,雞蛋就不用了,你拿回家給秀兒補補身體,秀兒自小身體單薄,現在都瘦得皮包骨了,得好好養養。”
黃霞點名到周秀兒身上,周秀兒連忙深埋着頭,低聲叫了一聲奶奶和二嬸。
周芽芽這還是醒來第一次見吳燕的這個小女兒,之前都是晚上聽奶奶嘮叨一嘴,好像吳燕私底下不太喜歡小女兒,總惦念着。
“二嫂子,我這哪裡捨得啊,你又不是不知道,青兒去年考上大學,家裡經濟壓力太大,只能委屈秀兒了。”吳燕這話說的真是有水準,外人聽了都唏噓。
“青兒有出息,我這都快一年沒見她了,她怎麼樣?”黃霞一邊忙活着,一邊象徵性地問了一句。
周青小時候常來跟周芽芽玩,周鎮山也喜歡,學習用功,去年考了大學,成了老周家唯一的大學生,黃霞也高興,還賣了東西給塞了個紅包,但那孩子……也是讀出了傲氣,不稀罕她這二嬸子的東西。
“小青學習可好了,還拿了班級第一,連大學老師都誇她,讓她寒暑假留在學校裡幫忙。”
吳燕說到周青,眼裡都放着光,周芽芽嗤笑,大學生啊,三十年後,滿地都是大學生,都快忘了,她也是四年制本科畢業讀出來的大學生呢。
吳燕見周芽芽傻笑,挑了下眉頭。“芽芽這些日子你受苦了,嬸子這些日子總是擔心你,見你這麼精神,也算鬆口氣。”
“我說三嬸,你來這就爲了送個雞蛋的話,那我們就不留了,村頭有車在等我們,我們趕時間,下次回來再話家常吧。”
吳燕一聽周芽芽這話,臉上表情僵了下。
“其實我跟你三叔找你奶奶說點事。”
“……”
周老太臉拉得老長了。
吳燕周志兵拉着周老太進了側屋,黃霞有點擔憂就在門口盯着。
周芽芽看着院子裡跟個木頭柱子一樣的周秀兒,上前給塞了一個脣膏。
“這冬天了,嘴脣開裂特別疼,你抹一抹,這牌子挺好的。”
周秀兒盯着手裡的脣膏,有點木,硬生生地說了一句,“謝謝姐。”
周秀兒今年十七歲,個子卻比周芽芽還高小半個頭,得有一米七了,但頭低着,周芽芽也看不清她臉,唯一看見的就是她那乾裂的脣。
“秀姐姐,你的手指頭怎麼都破了。”周晨陽問。
周秀兒侷促地握起手,擋着“沒破。”
周芽芽還想再說點什麼,屋裡就傳來吳燕哭腔。
“媽,小青可是咱們老周家唯一的大學生,您就看着她被退學嗎?”
隨後,周老太頭也不回硬氣地走了出來,吳燕跟在後面追着跑,場面有點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