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樓梯上傳來腳步聲,沒一會兒,傭人便敲響了劉亦舒的房門,“二少爺,老爺回來了。”
劉亦舒一驚,忙從白清身上下來,扯了牀邊的睡袍穿上,三步並作兩步的跨出門去,劉齊雲雖然已到中年,臉上卻並沒有太多滄桑的痕跡,即使趕了幾十個小時的飛機,也只是讓他的衣裝稍稍不整了些,看着倒有幾分風塵僕僕的模樣,此刻他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端過傭人送上來的熱茶輕抿了一口。
“爸,你回來了。”劉亦舒從樓梯上咚咚的跑下去,只差沒撲到父親懷裡,聲音帶着哭腔,彷彿隨時都能哭出來。
劉齊雲看了他一眼,將茶杯重新放回桌上,輕聲道:“你哥呢?”
他特意在劉亦陽死後的第三天才通知遠在國際地圖的最北邊的父親大哥的死訊,故意讓父親趕不及參加劉亦陽的葬禮,爲的就是防止父親發現劉亦陽的真正死因,現在聽他這樣問,劉亦舒不禁詫異的張了張嘴,爾後才慢慢的說:“大哥已經下葬了。”眼淚非常配合的延着他光滑的臉頰流下來,看着倒有些楚楚可憐,劉齊雲手指微微收緊,指甲嵌進肉裡也毫無所覺,面上卻仍是一副冷靜的樣子,沉聲道:“葬禮辦得風光嗎?”
劉亦舒趕緊點頭,“嗯,大哥生前那麼能幹的一個人,走的時候自然也要風風光光的。”
“晚了,休息吧。”劉齊雲拍了拍肩上的褶皺,隨即起身往樓上走去,立刻有傭人提着他的行李跟上,直到父親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劉亦舒才收起臉上悲痛的表情,想到剛剛父親那一臉的雲淡風輕,不覺疑惑的皺起眉頭。
劉齊雲對大兒子一直存在着一種複雜的感情,一邊恨這個孩子的出生,一邊又疼惜着這個要強的孩子,想起心愛的女人爲了生這個孩子而丟了性命,他便無法理性的面對劉亦陽,所以,當劉亦陽二十歲的時候,劉齊雲便將整個劉家以及劉氏集團丟給了他,這一走便是十一年,沒料到,再次回來時,已是天人永隔。
劉氏集團的首席執行官突然病逝,讓股民對劉氏集團的未來開始產生懷疑,畢竟,他們買股票也同時買的是公司的信譽和前景,更是對管理者的信心,因此,當得知劉亦陽病死的消息,劉氏集團的股票迅速下跌,好在這種情緒並沒有維持太久,因爲劉齊雲回來了,一陣調整之後才勉強穩住陣腳,劉亦舒本以爲劉亦陽一死,劉氏集團便是他囊中之物,沒料到父親竟沒有將劉氏集團的CEO之位交給他,而是親自上任。
劉亦舒心裡暗暗着急,卻又不敢表現得太過明顯。
劉齊雲畢竟活了大半輩子,豈會不瞭解小兒子的心思,某天他將劉亦舒叫到跟前,沉聲道:“我將集團交給你大哥的時候他二十歲,雖然年輕,但是我很放心,因爲他從小肩負着家族興亡集團成敗的重任,而你,亦舒,你雖比你大哥執掌劉氏的時候還要大上好幾歲,但是我很肯定,現在的你還無法勝任集團總裁一職,所以,我希望你在三年的時間內做出成績給我看,讓我能夠放心的將集團交給你。”
劉亦舒還能說什麼呢,自然虛心又謙卑的答應了下來,並表示自己一定不會讓父親失望。
最近的報紙似乎根本不用愁找不到頭條,從最開始的劉氏當家病逝到劉氏上一任當家突然空降,再到劉氏小公子正式入駐集團高層,斗大的擡頭配上圖文並茂的描述,可謂可信度十足,劉亦陽將報紙扔在桌上,一雙眼盯着窗外已漸漸蕭瑟的風景,父親來這一下子連他都有些意外呢,他以爲劉氏集團的總裁之位會落入劉亦舒口袋裡,沒料到父親竟打算親自上任,呵,這麼多年了,他真是一點都不瞭解這個名爲父親的人。
“七少爺,老爺讓你下去。”謝曉君小心翼翼的推門進來,看着坐在沙發上閉目養神的年輕男子,他是看慣了這樣的七少爺的,但是自從這個少爺恢復了神志後,謝曉君突然覺得少爺那張平平無奇的面容變得順眼許多,他總有一種感覺,七少爺會離開易家,那個時間或許並不長,謝曉君非常確信這一點。
劉亦陽慢慢的睜開眼睛,看了一眼門口的方向,幾不可聞的應了一聲,過了一會兒,他才從沙發上散漫的起身,拖着拖鞋往樓下去,謝曉君跟在他身後大氣都不敢出,自從六少爺生日那晚,他見識到七少爺與老爺嗆聲的場景,他就在心裡暗暗的想,寧願得罪了老爺也別得罪眼前這七少爺招聘,明明從前又呆又傻,沒料到只是出去了一天也不知道撞了什麼邪,一回來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眼前的這個七少爺跟從前太不一樣了,止不說恢復了神志變成了一個正常人,光那雙眼睛裡偶爾流露出來的銳利便讓人無法招架,明明只是恢復了正常而已呀,怎麼就會讓他有一種七少爺被某種兇狠的野獸附體的錯覺呢,當然,就算七少爺是野獸,那也是優雅的野獸,謝曉君對天發誓,他從來沒見過吃相這麼優雅,睡覺這麼規矩,甚至連落坐的姿勢都那麼優美的人,別說三少爺,就連大少爺也未必及得上。
謝曉君出神的這會兒功夫,他們已經走下了樓。
易正元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眉頭緊皺,不知在想什麼,聽見樓梯口傳來的腳步聲,他擡起頭來,看見易陽正緩慢的走下來,明明是看慣了的那張平凡的臉孔,卻因爲那雙眼睛而變得格外不同,彷彿比從前更加自信更加有朝氣,甚至,還透着咄咄逼人的氣勢,易正元因爲這個發現,眉頭擰得更深了,等到對方走近,他立刻問道:“身體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劉亦陽聽了,很快回答:“沒有。”
易正元皺着眉頭看他,眼睛在他身上不着痕跡的打量了一番,視線更是在他平坦的肚子停留了片刻,“真的沒有?”
“真的沒有。”
“那好,易陽,今天我叫你來是有件事想要跟你說。”易正元無奈的撫了撫額,聲音終是低了下來。
“你是想說讓我離開易家的事嗎?”劉亦陽在他再次開口前突然出聲,聲音平靜,完全聽不出任何情緒,易正元不由一愣,眼睛裡寫滿了驚詫和錯愕,彷彿在問:你怎麼知道我要說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