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越來越冷，但實話說，三人一馬往石城去，並不是特別難受。這可比李龍一個人在深山裡要好多了，至少有人一起說話，也是這幾天李龍才知道，原來男人八卦起來，並不比村子裡那些嫂子大嬸差。 楊永強就跟包打聽一樣，把村子裡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說了個遍，幾乎各家各戶的事情都有。
讓李龍有些詫異的是一向不怎麼說話的陶大強偶爾也能插幾句，看起來他知道的也不少。
想想也正常，畢竟陶大強結婚了，他媳婦是隔壁村的，要融入到自己這個村子裡，說不談八卦是不可能的。
那些女人一起做活，說的不就是別人家的事情嘛。
這也讓兩世爲人的李龍瞭解了許多前世都並不知道的事情。
比如老莊子的錢家祖上原來是小刀會起義的，後來被清廷追殺，就逃到西邊了，他們來北疆比較早，只是以前居住並不在村子裡，後來才搬過來的。
比如東莊子才落戶沒兩年的年輕夫妻倆其實是私奔過來的，家裡並不願意，乾脆就跑這裡來的。
還比如馬金寶其實私底下是啥肉都吃的，只是平時別人不說而已。
還有誰和誰原來是私下裡處對象的，談到最後談崩了，然後才經家人介紹了其他村裡的女孩，結婚了後先前的那個女孩後悔之類的。
讓李龍有點大開眼界的感覺。
說說笑笑之間，他們就來到了縣裡。
照例在大肉食堂吃了包子，喝了熱茶之後，繼續前進。
等到石城的時候，市場裡依然有許多人，裡面的攤位依然是很難找。
和上一次一樣，李龍把馬車停在外圍，自己在這裡鋪攤子賣魚，楊永強提著棍子背著一袋魚，拿著秤，陶大強背著一口袋兔子，兩個人去市場裡面找攤位。
李龍也從馬車上抽出棍子放在一邊隨時應對。
這一次他們帶的兔子比上一次多了十來只，魚也多了一百多公斤，應該是能賣不少錢。
李龍讓陶大強和楊永強兩個找相鄰的攤位，實在不行拚一個攤位也好，這樣互相有個照應。
李龍自己這邊倒不怕啥，畢竟他的經驗豐富，無論是賣東西，還是應對那些討厭的傢伙。
和楊永強他們商量過了，兔子的價格不變，鯉魚五道黑賣一塊一，鯽魚、鰱魚賣九毛。這樣價格提得不高，有競爭力，收入還會多一些。
小海子裡最多的還是鯽魚，這魚的價格提了一毛，這一次就能多賣二三十塊錢。
李龍一邊賣魚賣兔子一邊注意著看有沒有扒手小偷。今天他這邊圍攏的人比較多，但讓李龍有些意外的是，從頭到尾這邊都沒有什麼異常，雖然有幾個買魚的比較挑剔，要求比較多，但李龍還是成功的讓他們買了自己的魚。
魚和兔子都比上一次多，但李龍他們剛到下午的時候，就賣的差不多了。李龍特意留下兩隻兔子，四條鯉魚沒賣。
“龍哥，這魚拿回去給曉霞吃嗎？”楊永強好奇的問。
“一半是，還有一些是送人的。”李龍說道，“呆會兒咱們先吃飯，吃過飯後去糖廠拉糖渣，拉糖渣那邊我有認識的人，咱能多裝一些，也方便一些，不用下坑去撈。咱方便了，不得給人家送些東西感謝一下嘛。”
“對對對。”楊永強立刻就明白了。這大冬天，去糖廠裡掏糖渣可不是什麼好乾的活。糖廠卸糖渣的大坑裡是有水的，想要撈糖渣基本上就得下坑裡去往筐裡裝，再提上來倒進車子裡。
褲子當時就溼透了，然後再凍著結冰，這大冬天的，能不難受嗎？
他們趕著馬車先去吃了個飯，吃飯後就去了糖廠。
李龍沒有直接去廠子裡，而是牽著馬車來到了倒糖渣的大坑這裡。他是希望能夠碰到那個司機宋組長，這樣的話就省了不少事。
看著他們三個大小夥子趕著馬車過來，糖渣大坑邊上七八個推著平板車的人都有些戒備。畢竟這算是競爭了。他們已經佔據了好位子，手裡提著筐子，就等著汽車過來倒下糖渣後搶著下去。
這些人在這裡時間長了，自然知道什麼位置是最好的，看李龍他們三個在外圍根本沒到跟前的意思，有些人就露出鄙視的目光。
外行！呆會兒等汽車倒完後，看你們能撈著纔怪哩！
等了不到二十分鐘，就在楊永強有點不耐煩的時候，汽車開了過來。
圍在糖渣大坑四周的人頓時精神起來，他們留下了卡車的位置，在兩邊搶佔著最佳的下坑位置，有些人已經迫不及待的下到了一半等著，因爲好位置不多，有人還互相推搡著。
李龍迎著卡車走過去，然後有些失望的看到，開車的就一個人，還不是小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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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後退了兩步，覺得這一車恐怕是等不著了，他想著等司機把糖渣卸了之後，再問問小宋在哪裡。
讓李龍有些意外的是，那輛卡車開到他身邊的時候停了下來。
“李同志？”開車的駕駛員探頭出來喊了他一聲。
“你……你是小宋的……助手？”李龍隱約記得這個面孔，好像上一次找小宋拉糖渣的時候這年輕人也在。
“什麼助手，我是他徒弟。”年輕人停了車跳了下來，笑著說道，“李同志你這是……”
“這不是家裡養了豬嘛，打算拉些糖渣回去。你辛苦，宋組長呢？”
“我師傅在廠子裡呢。冬天冷，我現在能自己出車，就讓師傅他休息一下。”
“你是這個！”李龍豎起了大拇指。
“李同志，那你們上車先裝吧，裝完我再卸。”那個駕駛員笑笑說，“反正下一車還早，不急在這一會兒。”
“那謝謝你了。”李龍轉身去車裡拿了兩隻兔子過來遞給駕駛員：
“我們農村沒啥好東西，這兩隻兔子是昨天套的，你和你師傅一人一隻。我這還有兩條鯉魚，麻煩你帶給胡科長。對了，怎麼稱呼？”
“我姓張，叫張學亮。你叫我小張就行。”小張看著兔子，開心極了，他把兔子、魚一起放進副駕駛，又從卡車側面抽出一把鐵杴說道，“你們用這個吧，這個快。我這裡還有幾個麻袋，給你們拿上吧。”
陶大強是跟李龍一起拉過糖渣的，所以並不意外，倒是楊永強張大了嘴巴，這就行了？
龍哥的面子，這兔子的面子還真大！
那些人傻眼了，原來人家有後臺，認識啊！
李龍他們也不客氣，這時候太冷，誰也不願在外面呆太久。三個人上了卡車開始裝糖渣。
剛從糖廠生產線上拉下來的糖渣還有些熱，水份也挺足，卡車車箱底下一直在滴水。
李龍他們把馬車四面的廂板豎起來裝好，把裝魚的袋子都拿上去裝糖渣，包括張學亮給的那幾個麻袋。剩下的兩條魚李龍是留給郭曉霞的。
一袋袋糖渣裝好疊放在馬車上。李龍他們的動作很快，袋子裝完，又在上面卸一些糖渣後，就跳下了卡車。
“張同志，這一次真是感謝你了，我們就不耽誤你工作了，先走了！”李龍把鐵杴給別進卡車側面，和駕駛員張學亮打了個招呼，便準備離開。
“好，以後要糖渣的話再來。”張學亮覺得這幾個人還是挺不錯的，笑著說，“我和師傅兩個天天都在，如果不是我們拉的話，你給駕駛員說一聲，就說是我師傅的朋友，他們也會給面子的。”
“行了，謝啦！”李龍舉手，看著張學亮發動汽車開始卸糖渣，他們便牽著馬車離開了。
“這一回可裝的不少！”楊永強有些興奮，他的棉膠鞋上還沾著一些糖渣子，好在這鞋不透水，裡面的保暖功能不會出問題。
“嗯，能頂一段時間了。”李龍說道，“有空的話等到年前再裝一車，今年就夠了。”
這個東西豬能吃，鹿能吃，麅鹿子也能吃，馬也能吃，驢也能吃，算萬能飼料不爲過。
“大強，回去的時候你搬一袋子。”李龍邊走邊說，“咱們現在就回縣上。到縣上，我把兩條魚放大院子，然後咱們就往家裡趕。”
想著在市場那裡沒碰到扒手，李龍想著市場管理方是不是清理了一批，不然怎麼會這麼平靜？
然而，等他們牽著馬車到了兩邊是白楊樹林子的路段的時候，李龍就知道自己猜錯了。
人家在市場那裡沒找自己麻煩是不願意打草驚蛇，人在這裡等著自己呢。
還是四個人，不過爲首的那個，先前被自己打翻了還搶走了錢和鋼管的那個，現在手裡拿著的是一根雙管獵槍。
五個人距離李龍他們還有四五十米，李龍視力好，能看著這五個人臉上都帶著得意的笑。
還有殘忍的表情。
顯然，如果真讓他們得手了，自己三個人恐怕是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的。 “行了，你們也不用退了，過來吧。我這槍裡的子彈有兩顆，你們如果想賭一賭我開槍的速度，或者說你們三個人中哪個人比較幸運，那就跑。”拿著獵槍的那個慢慢往馬車這裡走過來。
“大哥，昨天那個身上沒多少錢，今天這個估計有不少，至少得幾百！”和楊永強打過架的在邊上說道，“這馬車也能賣不少錢哩！”
“我知道，不用你說！”拿獵槍的那個不耐煩的讓自己的手下住嘴，他端著槍朝著李龍比劃著。
從來沒有那天那樣的屈辱，他打算就算李龍求饒，等把錢拿到手，也得廢他一條胳膊一條腿！
李龍三個人互相看了看，楊永強說：
“龍哥，還是你有先見之明！”
“俺和龍哥經歷可不是一次了。”陶大強一點也不擔心，解釋了一句，然後問道：
“龍哥，你來還是我來？”
“我來吧，我用著熟。”李龍伸手從馬車前面的袋子那裡抽出來個槍套來。
那五個人已經走到了三十多米的距離，看著李龍拿出東西的時候，有一個已經停下了腳步，打算見機不對，就扭頭要跑了。
李龍取下槍套的時候，剩下的四個人都停下了腳步。
雙管獵槍再牛，能比得上五六半嗎？
李龍一邊打開保險一邊說道：
“都不要跑，誰跑我先打誰——我來的時候壓滿了十發子彈，你們平均一個人兩發。民兵射擊比賽我拿過第一，你們可以試試我的槍法有有退步。”
試你媽啊試！
那幾個人心裡瘋狂的罵著，但沒人說出來。
爲首的那個真是能屈能伸，語氣頓時就變了：
“大哥，對不住啊。誤會，都是誤會！這樣，我身上還有幾十塊錢，算是我賠禮的，你就放我們一條路子，山高水長，以後咱們還有見面的機會，到時說不定還有用到哥們的時候……”
“對對對，做人嘛，留三分餘地，說不定我們以後還能碰上……”
“把槍和其他傢伙放下。”李龍說道，“蹲下——我也不讓你們跪下了。把身上的錢掏出來——”
他端著槍一邊往前走一邊下著命令。
這裡距離大橋檢查的卡口還有五六公里，距離石城市區也有三四公里，兩邊又都是白楊樹，是最好的做惡地點。
不然李龍也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碰到。
當然，主要還因爲他是大客戶。畢竟每次都拉著馬車，裝滿了魚和其他東西，這一車賣下去怎麼也得幾百塊錢。搶了他，不比從那些零散的人手裡偷那塊兒八毛錢舒服？
所以他被盯上是很正常的事情。
當然，被盯上多了，李龍自然也有防備，況且現在是八三年初，他怎麼可能沒防備呢？
最後面的那個猶豫了一下，突然貓著腰往林子裡跑去，他覺得只要跑進林子裡，李龍就算槍裡有子彈也打不著自己了。
他賭的是李龍槍裡不一定有子彈，也不一定敢開槍。
“砰！”
李龍擡手一槍就打在了他前面的樹上。
“再跑，下一槍打的就是你的腿！”李龍的聲音冷冰冰的，“你還有一發子彈的餘量！”
那人乖乖的轉身，舉著手來到路上，跪了下來。
爲首的那個這回不用李龍吩咐，直接把獵槍扔在了雪地上。
獵槍雖然貴，但命更重要。
就算李龍開槍打傷打死了自己後面有公安追查，但那時候自己的命沒了啊！
“去把獵槍拿過來。”李龍吩咐一句，“順便把他們的錢包拿過來。”
李龍沒喊名字，是怕這些人追到陶大強和楊永強頭上。
他覺得以後有很大可能還會碰到類似的事件。
也許再過兩年就不會了吧……也許明年就不會了。到時自己開著拖拉機，誰能攔得住？
想多了。
陶大強拿著獵槍，楊永強拿著一遝錢過來，李龍又悄聲說道：
“拿棍子，把他們打一頓，咱們走。”
交給公安倒是可以，但自己手裡的槍不好解釋。況且再過些日子，這些人恐怕就直接被一掃而空了。現在抓進去反倒是便宜他們了。
陶大強和楊永強都不算什麼太良善的人，對這樣的人他們下手可不輕，打著五個人鬼哭狼嚎的，最後離開的時候都是一瘸一拐的。
“龍哥，兩把匕首，一把短刀，一百二十六塊三毛錢。”
“錢你們兩分了。”李龍說道，“東西你們看著玩吧，獵槍歸我了。”
這趟出門賣魚和兔子的錢，李龍給陶大強和楊永強一人分了八十，這樣他們趟收益就過了一百，兩個人挺開心的。
這雙筒獵槍保養的還挺不錯，除了槍裡的兩發子彈外，楊永強還從那人身上小包裡搜出十多發子彈，鉛彈的那種。
李龍自己有五六半，小口徑，現在又有了雙筒獵槍，槍是齊了。五六半後面肯定是要上交的，小口徑和雙筒獵槍倒是可以晚一些上交。
打獵吧，現在算是賺錢手段，以後就可以當個愛好了。
把兩把槍放好，他們往縣城而去。
把魚放到大院子，顧曉霞還沒回來，李龍留了紙條，然後三人牽著馬車回到了隊裡。
糖渣一部分卸在了馬號，給陶大強卸了一袋，楊永強家沒大牲口，就沒要，剩下的卸到了李家。
李龍三個人回來，拉了一車糖渣，這事很快就在村子裡傳遍了。
在李家，李建設問李龍：
“你們碰到劫道的沒有？”
“碰到了。”李龍知道這事肯定瞞不住，“我帶著槍哩，沒事。”
“嘿！趙老實他們前天就碰到了！他們三個人沒打過人家五個，人家有槍，把他們的錢搶光了……”李建國表情有點複雜，“還讓人打了一頓，昨天沒出門就是躲傷哩——這傢伙……這是不想讓你知道？”
“無所謂了，我也不是第一次碰到，”李龍拍了拍槍袋說，“每回去我都帶著，我就不相信那些人還敢對著槍口反抗？”
“那倒是，不過你們也不掉以輕心。”李建國說道，“現在牛鬼蛇神啥都有，不管怎說還是要小心。你們三個一起還好些……”
“嗯，我們會小心的。對了，哥，這回又賣不少錢，給你五十……”
“別，不要了。”李建國擺手，“哪要得了那麼多，你裝著吧。開春你要真買拖拉機，那不得多存些錢？”
這倒是真的。李龍也就沒堅持。
他打算就這樣持續下去，一直到過年。
然後一通電話把他的計劃給打亂了。
PS：感謝海之湟、我懷裡的貓、悟空八不戒、亂世塵非、20220609211144606的打賞。
最近一直兩章，但每章五千字，所以總字數是一樣的。主要是想追一下均訂（以上不算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