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 24 章

天空微微吐露魚肚白, 林蕭在榻上睡得正酣,忽然外面一聲嘶天長嘯。

“啊,我的臉……”

聲嘶力竭, 很是淒厲, 讓人聽了有些滲人。

陸琨睜開眼, 剛要起牀下地瞧個究竟, 卻被林蕭摟住腰身:“夫君昨晚回來的晚, 再睡會兒嘛。”

“……\'

等二人再次醒來,日陽已經躍出地平線一大截。

洗漱完畢,清雨伺候主子用早膳。早膳用了一半, 忽然綠竹從外面走進來:“夫人,老夫人說讓您去一趟明月閣。”

林蕭頭也不擡, 淡淡道:“知道了。”

陸琨詫異:“老太太突然喊你過去做什麼?”

“我想應該是女眷之間的瑣事吧, 夫君有事就去忙, 不打緊的。”

陸琨向來知道大戶人家的後院不太平,自家也不例外, 思量半響,道:“等會兒我陪你去一趟。”

“哎呀,陸叔叔。”林蕭一嘟嘴巴,挽上他的胳膊撒嬌:“都是女人之間的事兒,叔叔去了恐怕不好張嘴。”

陸琨不以爲然:“那又如何?我向來不在意。”

“可我在意呀, 叔叔若是因爲我被別人說道, 留下罵名, 我是不會心安的。”

“……”

“放心, 沒人能欺負我。叔叔趕緊忙你的去。”

“……”

林蕭好說歹說才把陸琨勸住。

用完早膳, 陸琨在阿遠的陪同下出了門,林蕭吩咐綠竹隨她去明月閣。

前幾日剛交了冬, 屋內燃着炭火感覺不出寒冷。等主僕二人準備出門時,空中居然飄起了細雪。

林蕭望着半空飛舞的精靈,伸出小手去碰了碰。小小的雪花落在掌心,瞬間就融化了。

“夫人,您等會兒,奴婢去屋裡拿件大氅過來。”

“你去吧。”

林蕭站在屋檐下等,不多時綠竹取了白狐大氅回來,給林蕭披在身上。

這件大氅通身雪白,唯有領口那處是火狐毛,通紅一圈,把林蕭圓圓的小臉溫暖圍着,襯得膚色也格外白皙。

狹長的青石路上鋪着一層細小雪粒兒,似化微化,踩在上面打滑。綠竹用一手扶着林蕭,林蕭走起來便覺穩當許多。

“綠竹,你習武多久了?”

“回夫人,奴婢從三歲開始習武,一直到今年十六,整整十三年。”

林蕭笑着道:“說來慚愧,我也是從三歲開始被爹爹逼着扎馬步,到今年也有十二年出頭,可功力卻不如你的一半。”

“夫人還有其他功課要學,不像奴婢只學一樣,可以理解。”綠竹安慰道,“夫人放心,如果真有事奴婢會竭盡全力保護夫人的。”

“這就叫緣分,命運的繩索莫名就把咱們仨捆綁在一起。”林蕭感嘆,“你和清雨於我而言就是家人,雖然清雨跟我的年頭要久一些,但我對你們倆一視同仁。”

“是,奴婢心裡都明白着呢,清雨姐姐心細,奴婢一直在向她學習如何服侍夫人。”

“嗯,你能如此想,甚好。”

“……”

主僕二人小聲說着話,從狹長的甬道上一路往前走。路旁許多枝幹的樹葉已經掉落,光禿禿的,寒風一吹,沙沙作響。

冬天到了。

林蕭邁進明月閣的院門,陸老夫人身邊服侍的丫鬟早已恭候多時,連忙把她往屋裡請。

屋子裡坐着不光有陸老夫人和薛如煙,還有二夫人沈筱月和孟姨娘白姨娘。

林蕭目光掠過,很快注意到孟姨娘下首還坐了一人,身材纖細,垂頭不語,臉上擋着一方絲巾,只露出兩隻眼睛,正是楚芊芊。

心裡輕嗤一聲,徑自跨進門檻走到陸老夫人跟前。

“見過母親。”

陸老夫人點點頭,“三媳婦啊,你來的正好,過來坐。”

她臉上帶着微微惱意,指着坐下下首的薛如煙:“你快瞧瞧你大嫂的臉,她說是抹了玉露不老霜的緣故,是或不是?”

林蕭的視線落到薛如煙臉上。

只見她臉上密密麻麻起了一層紅疙瘩,臉頰上還有幾道撓破的血凜子,看出來是因爲癢的緣故。

“這是過敏了吧?”

薛如煙又氣又惱,連忙用帕子擋了擋:“都是被你害的,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表面說得好聽,背地裡總想陷害我,翻舊賬。”

林蕭愕然:“什麼舊賬?莫非大嫂的意思是指你兒子陸明軒?大嫂可別忘了,是你率先在我的及笄宴上提出不如不嫁,所以我才順水推舟如了你的願,大嫂現在怎麼還倒打一耙?”

薛如煙被噎了下,惱羞成怒:“行了,我不想再提這茬,怪我當初看人不淑。原以爲你是個誠實憨厚的,卻沒想到如此伶牙俐齒,從及笄宴到現在,我這心裡就沒舒暢過,靜會給人添堵。”

林蕭淺淺“哦”了聲,“大嫂是性情中人,做了虧心事知道愧疚,懂得反思,這是優點啊。”

“……”

“噗嗤!”

孟姨娘忍不住輕笑一聲,薛如煙狠狠瞪過去,她連忙坐直身子。

薛如煙直接拋開這個話題,“少廢話,你就說爲什麼要害我?我對你可不薄,你嫁進陸家,我家老爺不計前嫌送了你一串珍珠當見面禮,你就是這麼回報我的?這不是翻舊賬又是什麼?”

她指着自己的臉恨恨道:“你可知我的臉變成這樣,老爺出門都不帶我了,不能參加聚會、不能入宮、不能出門應酬,我現在就成了一個擺設。”

孟姨娘心裡正洋洋得意,平時陸正出門只能帶薛如煙,現在好容易有了她拋頭露面的機會,這份功勞林蕭功不可沒。

想到此,她便好心替林蕭解圍:“姐姐的臉變成這樣,三夫人應該也不是故意的,怕是姐姐沒弄清玉露不老霜的使用方法吧?”

薛如煙啐她一口:“呸!搓臉的霜要什麼方法?橫着塗豎着塗躺着塗?再不濟也不能過敏啊,分明就是她不安好心!”

孟姨娘閉嘴不言了。

沈筱月左看右看,輕聲道:“姐姐坐下說話,莫急,這種事越急越對皮膚不好,俗話說急火攻心。”

薛如煙哼了聲,這才往正前方看去:“母親,這事兒您得給兒媳做主。”

陸老夫人犯了難,望着林蕭的時候目光有些撲朔迷離。

林蕭半分不爲所懼,將身上披的狐毛大氅解下遞給綠竹,不慌不忙坐到右面下首的空位上。

問:“昨兒我給母親的不老霜,母親用着如何?”

陸老夫人說:“昨晚和今早我各用過一回,抹上滋潤舒適,感覺不一般。”

“那母親可有過敏症狀?”

“並無。”

林蕭一臉無辜:“母親用着沒事,而大嫂用着就不行,這就說明這不老霜並不是每個人都可以隨便用的吧。只是母親能將稀缺珍貴的不老霜讓給大嫂一些,也算婆媳情深了,兒媳佩服。”

“什麼?我並沒有將我的這瓶分出去啊。”陸老夫人瞪大眼睛:“難道不是你給她的?”

林蕭眨眨眼:“怎麼可能?大嫂可沒和我說過想要。我手頭倒是還真有兩瓶,只是放在南平府沒帶回來,所以身邊根本就沒有了。”

“你胡說!”薛如煙騰地站起身,目光灼灼盯着林蕭:“那放在你的梳妝檯上最左側那兩隻葫蘆瓷瓶又是什麼?明明就和昨日你呈給老太太的瓷瓶一模一樣。”

“我梳妝檯上放的那兩隻瓷瓶?”林蕭慢吞吞道:“那是我讓醫女調好的治療腳病的藥膏,給下人用的。因爲昨日歸寧事情繁多,我還沒來得及給,就先放在梳妝檯角落中。”

“大嫂又是怎麼看到的?我記得你一直沒去過我的院子啊。”

薛如煙目瞪口呆,兩道眉毛擰成麻花:“治腳病的?”

“是啊。”林蕭點頭。

可惡!

薛如煙心裡這個火騰一下就上來了,蹭蹭兩步衝到楚芊芊面前,揚起巴掌,“啪”一聲!

楚芊芊臉上的紗巾隨風飄落,直接落在地上,她的臉和薛如煙如出一轍,皮膚上佈滿紅疙瘩,現在又多了一個紅巴掌印。

薛如煙伸出手指頭顫顫巍巍指着楚芊芊:“好哇,你還好意思說爲了孝敬我。我就說你出門爲啥要帶紗巾擋臉,你說是爲了擋風雪,我信了,其實你是做賊心虛。偷着抹了不敢告訴我,難怪我喊你來,你也不敢來。”

楚芊芊捂着左臉,起身急急解釋:“娘,我要不是爲了孝敬你,還用得着讓人去偷?可我哪知道三夫人梳妝檯上放着兩隻一模一樣的瓷瓶,並不是玉露不老霜啊。”

“我拿給孃的時候,你也確認了一模一樣不是嗎?”

忽然林蕭也從椅子上站起身來,杏眼圓瞪怒意沖沖:“原來是你!之前我放在梳妝檯上一隻翡翠手鐲,就是之前二夫人給我的見面禮,昨日出門走得急,沒來得及收,可等我回來後就發現不見了。”

“原來是被你偷走了……”

楚芊芊傻眼,急忙道:“沒有,我不是賊,我沒偷手鐲。而且昨日我就在晚池園外面守着,安心從你屋裡只拿了一個瓷瓶出來,其他的什麼都沒動。你再找找,是不是把手鐲放到什麼地方給忘了?”

“……”

薛如煙始料未及,也傻了眼,怎麼又牽扯到翡翠手鐲了?望着楚芊芊的目光就充滿了狐疑和不屑。

楚芊芊身體抖如篩糠,淚珠子和蹦豆似得吧嗒吧嗒往下掉,喃喃道:“我沒有,真的不是我偷的……”

沈筱月表情複雜,陸老夫人當場怒火中燒、拍案而起:“你們婆媳狼狽爲奸……居然還有臉讓我做主,是不是覺得我是老糊塗了?咳咳咳……”

薛如煙臉色慘白:“不是,母親,兒媳也沒想到哇。”

她恨鐵不成鋼瞪了楚芊芊一眼,這個窮鬼,果然出身卑賤,性子也卑賤。玉露不老霜偷了就偷了,幹嘛還要偷林蕭的手鐲?

“真的不是我……是你故意害我……”

楚芊芊哭得通紅的雙眼忽然冒着狠光,揮起手掌衝林蕭衝過去。綠竹找準時機輕輕往前一步,一擡手用兩根手指把她的手掌夾住。

又往後一揚,“哐當!”

楚芊芊的身子像斷裂的風箏線,一下跌坐在地。屁屁摔得生疼,忍不住齜牙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