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方纔那陣猛烈晃動讓林蕭從軟塌直接摔到地板上,因爲手臂墊了一下,胳膊肘那裡磕的生疼。

擺在小木桌上一個小巧的青銅燈臺也滑落在地,摔得七零八落,車廂一片漆黑。

空氣突然靜止,主僕二人如同定住的木偶,不敢輕舉妄動。

可這樣下去畢竟不是辦法,林蕭想了想,捂着撞疼的胳膊肘咬牙從地上爬起來,輕輕去掀門簾。

“嗖”!

一道鋒利箭矢射中車伕後背,門簾還未掀起,就見一個屍體倒栽蔥一樣栽倒下來,她連忙又把手縮了回去。

車伕死了,雙目大睜死不瞑目。

夜色裡只能看見他身下一片暗影,接着空氣中立刻瀰漫起濃重的血腥味兒。

事情來得太過突然,林蕭知曉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的道理。

吩咐清雨:“我先下去一探究竟,你在車上躲一躲,瞅機會如果能去請援手或者通風報信最好。”

清雨急促道:“不行,這裡地處偏僻,哪能儘快找到幫手?奴婢不能讓您一個人下去,太危險了。”

“……那我們就一起下車。”

打定主意,林蕭的目光沿着車廂內部細細尋找。

她倆都是女子兩手空空,外面的強盜卻有武器,情況太不利。

就在這時地板上有一個明晃晃的東西引起了林蕭的注意,心中一喜立刻彎腰撿起來。

這是一把削水果的單刃刀,小巧但很鋒利。有就比沒有強。

林蕭將小刀悄悄握在袖子裡,從馬車上一躍而下。

清雨緊跟其後。

其實清雨的功夫並不比林蕭好,畢竟林蕭從三歲就開始學着扎馬步,而清雨入府才五六年,跟在林蕭身邊學得也淺。

之所以無所畏懼,純碎是因爲擔心林蕭罷了。

夜風瑟瑟月色清冷,前方林中赫然出現兩名黑衣人,渾身上下一溜黑,露在外面的雙目猙獰泛着狠厲。

其中一人拿弓,一人拿劍,箭矢和劍鋒都冒着冷冷寒光。

“你們想做什麼?”

林蕭故意先發制人大斥一聲,清冷的嗓音在靜謐的夜空突然炸響,兩名黑衣人怔了一下。

不過瞬間反應過來,其中一名黑衣人甲放聲大笑:“哈哈,嚇唬誰呢?兩個小娘們也敢大呼小叫,真是膽兒肥。”

林蕭心裡一咯噔。

這兩人絕非強盜,把她們底細打聽這麼清楚,也不知跟了多久,終究是自己大意了。

“大哥,別和她們廢話。”另一名黑衣人乙甕聲道:“既然上頭說了要斬草除根,我們快些動手。”

黑衣甲幽森目光微微一轉:“急什麼?這黑燈瞎火又是在郊外,兩個白白嫩嫩的小美人不做點什麼,直接死了多可惜。”

“大哥,你怎地又犯了糊塗?這可是南平王的女兒,你也敢動?不要命了!”

“怕甚?南平王再厲害也不認得我,真要算賬也是去找上頭。我們嘛,不過就是藉機辦事的機會,藉機辦個事,豈不快活?”

“可她現在穿着男裝。”

“穿男裝也掩飾不了容貌身段天下第一的事實,衣裳一脫,光溜溜的身子還能變了樣?”

“嘿嘿,大哥說的對,你這麼一說兄弟心也癢了。可那陸三爺剛過去,會不會聽見聲音折身倒回來?”

“陸琨從不多管閒事,你忘了我們上月刺殺秦侍郎,他眼睜睜看他嚥了氣,都不帶動手相救的,何況對這麼一個一無是處毫無關係的花瓶?”

“嗯,有道理。”

“……”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討論不休,壓根沒把她們放在眼裡,林蕭一顆心真真沉到了底淵。

爹爹的名號都不好使了,對方根本沒打算留活口。他們真正的身份是殺手,還是兩個好色的殺手。

今兒有點倒黴。

長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得先想辦法拖延時間。

“我和你們無冤無仇,爲何要殺我?”

殺手甲得意望着她:“我們的確無冤無仇,可是有人和你有仇。”

林蕭眸子一緊:“是誰?”

“是誰我不能說,道上有道上的規矩,但我可以提醒你一點,晚上外出容易撞見鬼。”

林蕭腦海中剎那閃過千絲萬縷,這話的意思是指去萬春樓?

殺手乙性格要謹慎許多,打斷殺手甲還要絮絮叨叨沒完,直接道:“別和她廢話耽誤時間,早點做完回去覆命領賞。”

殺手甲四處望望:“好,這裡離路太近,咱們先把她們拖進密林,再送她們舒舒服服上西天。”

“就這麼辦……”

林蕭謹慎盯着幾丈外的前方,緊緊握住小刀的掌心微溼。

“清雨,他們的目標是我,你趕緊跑。”這種時候能保住一個算一個。

“不行!”清雨直接從後面跳出來擋在她面前,惡狠狠瞪着兩名殺手:“我警告你們,想殺人就來個痛快的,別碰我家郡主,否則我死了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

“哈哈,小丫鬟別急,等會兒你也有份。”

兩人目光陰鷙緩緩往前逼來,一身戾氣如同烏雲壓頂,讓人窒息。

因爲打着壞主意,手中武器並沒有直至相對,只隨意抓在手中。

憑二人之力,對付林蕭和清雨簡直太簡單不過,如同雞蛋碰石頭。

眼看腳步越來越近,清雨急了眼,憋着氣衝過去緊緊抱住殺手甲的手臂。

那條手臂粗粗壯壯,抓着時能感覺出上面硬邦邦鼓鼓發達的肌肉,一看便是練家子。

可情況緊急,她什麼也顧不上,張口便狠狠咬下去。

“哎呀!”

手臂吃痛,殺手甲哼了哼:“不自量力!”

隨手一揚,清雨的身子便像三月的柳絮,飄乎乎飛到一丈開外。

“哐當!”半空中打了個轉,又直至落地。

林蕭的心緊揪:“清雨?你怎麼樣?”

清雨臉色煞白趴在地上,氣息羸弱,心裡又愧疚的不行:“郡主,對不起,奴婢太弱了……咳咳……”

這一下,摔得五臟六腑都晃動不止,想嘔又嘔不上來,難受極了。

林蕭冷冷瞪着兩人,眸中帶着憤怒的火焰,緩緩轉動掌心,將刀刃朝上。

那隻如同惡魔的大掌將清雨摔落後便伸手去抓林蕭,速度之快,林蕭還沒任何動作,便被他輕而易舉拎在半空。

林蕭忽然繃直身體,手掌用盡全力,將刀刃往他大腿上狠狠刺下。

一刀穿底,殺手甲“嗷嗚”一聲慘嚎便將林蕭拋出去,墜落在清雨一旁。

“郡主。”清雨急急喚了聲。

林蕭被摔得齜牙咧嘴,全身疼痛,不住咳嗽。

但那柄小刀卻穩穩紮在殺手大腿上,貌似扎到了動脈,傷口呼呼流血不止。

“媽的!還是個小辣椒,性格夠烈。”

殺手甲目眥欲裂咬牙將小刀拔下,“呸”了一聲,狠狠罵道:“等會兒爺爺定要好好收拾你,讓你跪地求饒。”

殺手乙一擺手:“罷了大哥,長亭郡主畢竟不是那些普通的千金小姐,性子烈也正常。咱們還是別節外生枝,趕緊把人咔嚓了去交差。你的傷也耽誤不得。”

“行,聽你的。”

殺手甲也耐心全無,猙獰望着趴在地上猛烈咳嗽的兩人,狠狠道:“敬酒不吃吃罰酒,既然這麼想求死,爺爺就成全你們。”

話落,立刻把弓箭擡起衝準前方,從一側腰間抽出一支白翎箭矢,上弓拉箭一氣呵成。

“嗖!”接着,是第二支。

兩把箭矢帶着厲風直撲面門,林蕭握着清雨的手,緩緩閉上眼睛。

“哐當!”兩下。

並沒有預料中的疼痛,箭矢在半空不知被什麼東西擊中,赫然墜落在地。

兩名殺手大駭,雙目四望:“是誰?”

林蕭一睜開眼,便聽見從林前傳來一陣輕蔟簇的馬蹄聲,接着,視線中緩緩出現一個輪廓。

銀月朦朧,將他的五官和□□駿馬勾勒出俊冷妖冶的輪廓,立體又冷凜。

“陸、陸三爺,你怎麼回來了?”殺手甲大驚。

陸琨容顏淡淡,一雙眸子在月色下更加清冷,薄薄的脣發出瑩潤光澤,輕輕一抿如嗜血鬼魅。

“好好做殺手不好麼?偏偏要學着做個採花大盜,把命搭上。”

兩名殺手頭皮發麻,對視一眼剛想逃,不料不知從哪裡飛出來兩把飛鏢,直插咽喉。

兩具沉重的身體晃了晃,轟然倒地,雙目帶着驚愕。

相傳陸三爺最厲害的地方就是暗器,殺人於無形。林蕭這回可算見識到了。

後背溼了一片,但眼前的亮光卻越來越大:“多謝陸三爺相救。”

陸琨掃她一眼,眸光波瀾不驚:“不是有事找我?傻傻杵在那兒做什麼?”

“……”

清雨緩緩把林蕭扶起來。頭髮凌亂,衣裳沾滿塵土,從未有過的狼狽。

林蕭張了張口,最終還是重新閉上,什麼話都沒說。

一想到車伕無辜慘死,心裡就很不是滋味。

今晚是不是不出來,就不會遇上這些事?

陸琨並未看她,只是垂着眼,望着地上樹杈的黑影。

繾綣的風拂動衣袍,黑影隨風晃動,林中太過靜謐,連鳥兒的啼聲都不聞。

過了一會兒,陸琨終於擡頭,恰在這時從遠方傳來“噠噠”馬蹄的聲音。

他望了一眼,淡淡道:“什麼時候想說,就去找我。”話落,徑自策馬離去。

“蕭蕭!你在哪兒?”

路那頭的來人居然是林崇山,林蕭又驚又喜,“爹,我在這兒。”

“別怕,爹爹特意扛了大刀,定會將那兩個狗賊挖出雙眼、碎屍萬段!”

“……”

爹爹是怎麼知道的?

帶着滿心狐疑,林蕭被親爹接回府中。

楚悠然剛哄六歲的林熠睡着,忙不迭地趕到林蕭房中。

“蕭蕭,你打扮成這樣出去幹嘛去了?還有你爹爲何這麼生氣?”

林蕭垂着頭,低聲道:“娘,我好像闖禍了。”

“闖了什麼禍?值得你爹大半夜還在磨刀?”楚悠然詫異的不行,“像要去找人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