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慕嫺這次直接在壽安宮留宿,陸又白倒是成了空守之人。
和在壽安宮和太后娘娘一塊兒睡得香甜的程慕嫺不同,未央宮內,陸又白抱着程慕嫺睡過的蘇繡軟枕,久久難以入眠。
月光透過窗子走進來,留下一地的銀光。陸又白躺在榻上輾轉反側,一閉眼,滿腦子都是程慕嫺的面容。
笑着的她,哭着的她,害怕的她,睡得跟小豬一樣的她……這些,都在陸又白的腦子裡來來回回的轉動。
陸又白躺着躺久了覺得煩,索性起身半坐着。
摸着手裡順滑綿軟的被面,陸又白想着這簡直不是人過的日子。
一瞬間,陸又白記起來上輩子的程慕嫺。
上輩子他頂多給她幾分體面,再多的,也就沒有了。
那個時候的卿卿,想來也是跟他這般,度過了無數個夜晚吧?
此時的未央宮落在陸又白的眼中,空且冷清。
卿卿不在,這未央宮留着就是個空殼子。
“真難熬啊。”陸又白靠在軟枕上,就連閉目養神都做不到。
又過了一會,陸又白索性起身,自己穿戴好衣裳,簡單的束了個發,就推開殿門走出來。
守在外頭正在打盹的盛泰,一下子就醒了。
盛泰一看見是陸又白,瞌睡也沒了大半,趕緊的起身:“奴才見過陛下。”
陸又白揮揮手示意他起身,又讓他拿一盞手提宮燈前來,他要出去走走。
“奴才來拿。”盛泰哪裡會讓陸又白一個獨自夜行,後者倒是十分堅決的拒絕掉他的主意:“朕一個人就可以。”
盛泰見陸又白如此堅持,再想想還有高平那些人,也就沒有那麼擔心了:“嗯。”
陸又白從盛泰的手裡接過木漆的宮燈,慢慢的走出了未央宮。
這個時候都快夜半了,陸又白想着應該沒有什麼別的后妃在御花園的,索性就往御花園的方向走過去了。
誰知道,意外往往先來。
陸又白纔在御花園裡頭走了一段路,大概是走到一處假山掩蓋的六角亭子附近時候,聽見有悠揚的月琴聲傳來。
那聲音似碎冰飛流、珠落玉盤,在這安靜的御花園裡頭顯得十分突兀。
對,陸又白就是覺得突兀。
這個點了,什麼人還會在御花園?
陸又白只是冒出來了這個想法而已,至於腳步,則是堅定不移的繼續往前走。
壓根就沒有要去一探究竟的意思。
這宮裡頭會月琴的倒是沒有幾個,可陸又白記起來一個人——秦高霏。
一般來說,除了各處值守的宮人之外,其他的宮人沒有命令,是不得在入寢的時辰出門的。
否則一旦被發現,就要被打發去宮正司受刑。
陸又白想想也就明白了,那假山後面的,就是秦高霏。
“看來這秦順容並不如他的卿卿所想的那麼單純。”陸又白一手提了宮燈,邊想邊往前走。
若是真的單純,爲何會大半夜去御花園彈月琴?
而且,只要稍微打聽一下,就知道皇后在壽安宮住下,而他在未央宮批閱奏摺。
其實陸又白哪裡批得下去奏摺,就算是手上的傷口一開始對他來說就沒有什麼問題,他非要程慕嫺幫忙,就是想要和她多待着罷了。
如今卿卿不在,陸又白做什麼都提不起來精神。
更別說大晚上的如秦高霏所願,跟着她去她的宮裡。
秦高霏今日那是好不容易打探到的消息:幾乎是陸又白前腳踏出來未央宮,後腳她就抱着月琴來御花園。
陸又白身邊的暗衛沒有那麼無聊的去盯着每一個妃子,頂多看着皇后——皇后是需要被保護的對象,自然是需要看着的。
秦高霏想的很好,只可惜陸又白壓根就不領會她的情意。
陪着秦高霏的侍女怡兒明顯感覺到自己主子的不高興,當下就試探性的開口,想要把秦高霏勸回去:
“娘娘,夜裡冷,這裡風大,不如回去罷?”
秦高霏氣的幾乎要把手裡的月琴摔成兩半!
明明今天皇后不在,只要陸又白過來,她就有把握把人帶去自己的倚霞宮!
她就是不信陸又白會一直爲了程慕嫺而不招幸她們這些妃子!
只可惜這殘酷的現實給了她狠狠的一巴掌!
如今怡兒又勸她回去,像是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若不是記着怡兒是唯一一個待自己真心的人,秦高霏早就想要給她一巴掌,劈頭蓋臉的打一頓!
她深深吸了一口夜裡的寒氣,何止是身上冷,她從裡到外都是冷津津的。
“走吧。”今夜的事情對她來說就是個奇恥大辱,她記住了。
她不會就這麼放棄的。
秦順容夜裡吹了冷風,加上心裡積了氣,這一大早的就發了高熱,嚇得怡兒連跑帶跳的去太醫院找太醫。
程慕嫺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尚且在太后宮中用早膳。
太后娘娘倒是沒有說什麼,連一句問的話都沒有,只看着程慕嫺。
好像是要看她怎麼做。
“這樣,本宮等會就去——”程慕嫺後半截話還在喉嚨裡,就被太后打斷:
“你是雙身子的人,此刻過去豈不是過了病氣給自己?”太后一臉的不同意:“哀家知道你和順,待后妃都大度,可是也不能不顧自己的身子啊。”
“照哀家看,就由哀家做主,連同皇后的禮一塊兒送過去好了。”
“是,奴婢這就去辦。”
百里嬤嬤恭敬答應,立刻就下去。
程慕嫺也沒有異議:既然太后都這樣說了,她若是還執意要去,那可就是真的不懂事。
“待會用過早膳,哀家叫人送些好料子來給你挑一挑。”太后一副不容程慕嫺拒絕的語氣:
“皇帝是皇帝的份,哀家的是哀家的份,怎可混爲一談?”太后又笑着拍拍程慕嫺的一隻手:
“你懂事,哀家心裡也高興。”
程慕嫺聽了這話,只好笑着應下:“是,兒臣都聽母后的。”
“乖,這纔是好孩子。”太后娘娘樂的跟吃了蜂蜜一般,又給程慕嫺夾了一塊鬆軟的牛乳糕:
“繼續用膳,皇帝不在,你儘管吃。”
“只一樣,記得太醫的囑咐。”
“是,母后。”
且說百里嬤嬤送東西到了倚霞宮以後,原本躺在榻上用紗簾子遮住了自己的秦高霏,幾乎要氣暈過去。
來的不是皇上!
居然太后宮裡的嬤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