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距離午膳還早,就在這個空檔,盛泰忽然到了。
“奴才給皇后娘娘請安。”
程慕嫺放下手裡的書卷,吩咐他起身:“盛公公來此,可是陛下有什麼話要交代本宮?”
“是這樣的。”盛泰一臉喜色,朝外頭拍了拍手,很快就進來好些宮女太監,手裡都捧了不少的東西。
程慕嫺單看了一眼,就就發現送了十八牀的被褥。
還有不少色彩明亮的綢緞,簡直就是要塞滿她的未央宮。
“這些都是陛下一個月以前吩咐尚服局準備的,今兒來了消息說都好了,特地讓奴才送過來。”
程慕嫺清楚那些被褥是做什麼的,方便她分娩時候換洗,這也是西昭宮中慣例。
其實除了被褥和綢緞,還有大小木盆、掛在門上的大紅綢緞、剪子、吉祥搖車還有易產石。
當然,屆時生產時候,還要在她所住的寢殿外頭掛一把用來辟邪的大楞蒸刀。
程慕嫺嘆了一句,雖說這些都是按照規矩拿來的,可上輩子陸又白根本就不待見她,哪裡會準備這麼多的物件?
能有幾牀被子和辟邪的大楞蒸刀就不錯了,哪來的什麼木盆紅綢。
她垂眸說讓盛泰替她謝過陸又白,盛泰連連應下,還說陸又白如何如何希望她能夠平安生下這個孩子。
程慕嫺客套一句:“有陛下保護,本宮定然會平安誕下孩兒。”
盛泰呵呵笑着,旋即就離開了未央宮,回去覆命。
送走盛泰,錦書剛吩咐宮人把這些東西都收好拿下去,進門的時候就注意到程慕嫺神色不好。
“娘娘不舒服?”
程慕嫺擺擺手,她只是煩惱。
陸又白不是不想讓她生下孩子嗎?怎麼還派人送來這麼多東西?還準備的如此齊全?
那天夜裡……
程慕嫺的思緒調轉回去,摸着自己的肚子想那天發生的事情。
先注意到有石頭的是陸又白,可是——可是這滿宮的暗衛都沒有注意到,偏生就他注意到了。
瑞王說的沒錯,他手下的暗衛的確是非常厲害,否則之前也不會在尚書府忽然冒出來替她出頭。
那天瑞王和她說了很多,還提了一嘴陸又白沒有和她成親之前喜歡過的人,說他成婚之後就收了心。
一心只撲在她的身上。
當時殿內除了她和瑞王就只有錦書,程慕嫺現在想起來都覺得身上發冷。
雖然瑞王沒有知道指名道姓,可陸又白愛韓芷柔的這件事她知道,上輩子也爲她做了許多荒唐事兒。
這輩子也放過了韓芷柔好幾次,雖然陸又白坦白說是救命之恩的事情,可程慕嫺聽多了,還是覺得是敷衍罷了。
敷衍……他是真心不待見還是真心希望她生下這個孩子和她好好過的?
程慕嫺不知道,她也不敢想。
也不敢思考這個問題。
“前車之鑑,後事之師”這個道理她一直銘記於心,就像是農夫和蛇。
本來上輩子就沒有得到過的東西,她怎麼能夠奢望這輩子就能得到?
這不是她異想天開就是她在做夢。
他對她再上心又有什麼用?
破鏡重圓的鏡,再怎麼努力拼接,始終都還有裂痕存在;斷了弦的琴,再怎麼修復如新,始終都無法和原來一樣。
再怎麼掩飾,都不再是原來的樣子了。
他做這些有什麼用的?頂多良心大發現?
程慕嫺甚至覺得陸又白是沒有良心這種東西的。
她靜坐在位置上,託着下巴想事情。
沒有人敢上前打擾一句。
“要是沒有這個孩子就好了……”程慕嫺低頭看着自己一日比一日大的肚子,心裡想着這話。
旁人都當她生下孩子後榮寵愈發濃厚,皇后這個位置越發穩固不可動搖,可誰知道她其實很想很想離開皇宮這個大牢籠的,很想很想離開陸又白的。
起初她還覺得自己可以帶着孩子走,可看着陸又白安排了這麼多的東西進來,程慕嫺甚至都覺得她若是敢帶走孩子,指不定陸又白能把她關在皇宮裡頭一輩子!
“怎麼辦呢?”程慕嫺忍不住喃喃自語了一句,叫錦書聽了個正着。
錦書以爲程慕嫺擔心生孩子的事情,立馬上前出言安慰:
“娘娘放心,等娘娘快要臨盆的時候,陛下會安排老練的接生嬤嬤在未央宮上夜守喜,同時太醫也會安排幾位,力保娘娘無虞。”
程慕嫺聽了這錦書這話,看了她一眼,也沒有說話。
看着錦書的時候,程慕嫺記起來一件事。
萬一日後她真的有機會走了,那錦書怎麼辦?
錦書上輩子就一直陪伴她,直到她自己先走一步。
這麼忠心耿耿的錦書,她可捨不得叫人孤苦一輩子。
“錦書。”程慕嫺心想還是要探探她的口風:“小聲點告訴你家姑娘我,你可有喜歡的人了?”
錦書一怔,結巴了半天:“沒,沒呢娘娘。”
不知怎的,她腦海裡浮現高平的臉。
不行,不能想他——人家是高高在上的暗衛大人,豈是她一個小奴婢能夠攀附的?
正在想問題的錦書絲毫不知道她臉上的表情和手上的小動作已經出賣了她。
程慕嫺很清楚,錦書說謊的時候總是不敢和她對視的,手也是不安分的互相戳來戳去。
可錦書她不說,她也不好逼問吧?
但她若是有個萬一,沒有人照顧錦書怎麼辦?
她現在也不是太后,錦書也不是宮中頗有威信的掌事嬤嬤。
一旦她走了,錦書要麼被迫殉葬,要麼離開皇宮。
可錦書打小就跟着她,再苦再壞的日子都陪她走了不少,如今日子看起來剛有起色,她怎麼捨得讓錦書再過之前的苦日子?
要不——程慕嫺忽然來了主意,不由分說的起身,也不要錦書攙扶,而是自己走到了梳妝檯下。
梳妝檯下面有幾層抽屜,程慕嫺抽出來其中一個,裡頭放了一疊銀票,大概有五六百兩銀子。
這麼多就是一個二品妃位的月例。
錦書一個掌事宮女,每個月的月例不過四兩銀子,現在入宮也沒有一年,哪裡來的銀錢傍身?
故而當程慕嫺把這一疊銀票給了錦書的時候,後者傻在原地,死活不敢接:
“娘娘?”
“這,這奴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