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可淑說的自己被毀,並不是指清白被毀——她被人拐賣到那種地方,在世人眼裡,清白早就沒了。
對她來說,不如死了痛快,免得遭受那麼多的流言蜚語。
說起來,這也是龐夫人計劃的惡毒之處。
程慕嫺心裡再次把龐夫人罵了一頓,順便安慰龐可淑:
“你不是一直在等他回來嗎?”
“如果你願意,本宮可以去——”後半截話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就被龐可淑打斷。
“娘娘,民女早就不是清白的了。”
龐可淑扯住被面,巴掌大的臉上全是驚恐過後的蒼白之色:“我已經不配了。”
“不配等我的阿雲了。”
程慕嫺見龐可淑如此,也知道自己一時半會說不動她。
如今,解鈴人還需繫鈴人。
看來她得去求一下陸又白,看看能不能把龐可淑送去邊境和季勝雲見面。
程慕嫺可沒有想過要勸陸又白把季勝雲送回來——如今西昭和卡諾正是關鍵的時候,若是季勝雲這個主帥被調走了,那可如何是好?
孰輕孰重,程慕嫺還是能夠明白的。
程慕嫺替龐可淑蓋好身上的被子,交代鬱半煙照顧好人,方纔起身離開去了勤政殿。
其實程慕嫺自己心裡都有些沒底:她不知道季勝雲是否真的不介意這件事情。
若是季勝雲介意……程慕嫺着實是難辦。
她還是希望季勝雲不介意的:龐可淑明明就是被害的那個人啊。
程慕嫺心裡天人交戰,一會兒介意佔了上風, 一會兒不介意佔了上風,簡直就是一種煎熬。
帶着這樣的疑慮,程慕嫺很快就到了勤政殿。
剛一下轎子就得知陸又白正在裡頭和大臣議事,程慕嫺便說自己在外頭等候。
雖然陸又白並不介意她現在進去,也不介意她看見朝中大事——然而那些嘴碎的大臣,程慕嫺表示並不想聽他們嘮自己。
其實說白了,這些大臣也是爲了陸又白的江山考慮。
程慕嫺在外頭站了小半個時辰,總算是見那些大臣陸陸續續的出來了。
大臣們看見程慕嫺早就見怪不怪,一個個客氣有禮的衝她問好。
程慕嫺淡淡一笑,隨後擡起步伐進了勤政殿的大門。
約摸是要下雨的緣故,勤政殿裡頭倒是瀰漫着一股溼漉漉的感覺。
“卿卿。”其實陸又白還是喜歡叫程慕嫺娘子,聽她喊自己夫君的。
然而程慕嫺在宮裡實在是不願意——不是她不喜歡,而是那些大臣的嘴實在是太太太討人嫌了。
多一事還不如少一事呢,她也落個耳根子清淨。
所以陸又白只好隨了程慕嫺的心意。
“臣妾倒是有個事情想要求一求陛下。”程慕嫺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了口,誰知道陸又白直接就答應了,還同意讓暗衛帶着龐可淑去邊境。
不過程慕嫺還是擔心,便提議讓鬱半煙陪着。
“卿卿打算好了就這麼辦。”陸又白沒有反對——雖說鬱半煙是太后派過來照顧程慕嫺的,但歸根結底,總是得聽程慕嫺的安排。
故而程慕嫺纔會如此說。
“是,那臣妾謝過陛下。”程慕嫺笑眯眯的謝恩,被陸又白扶起來。
男人的語氣帶着嗔怪:“你我之前何必如此客氣? ”
程慕嫺只是笑,看起來心情很不錯。
程慕嫺記得陸又白隨後還有政務要處理,便說未央宮還有事情,找了個藉口就溜之大吉。
陸又白想要扯住她的袖子讓她留下,到底是讓她離開了。
只是離開勤政殿以後,程慕嫺忽然問了一句慕途在哪裡。
錦書覺得有些奇怪,但還是道:
“慕盟主說,若是娘娘有事情尋他,可以派人去城中的閒來客棧。”
程慕嫺思忖一會,決定還是爲了龐可淑走一趟。
多個人多個幫手,她也能更放心些。
程慕嫺出宮很是順利,只不過爲了掩蓋身份,她還是選擇了微服。
來的時候,慕途正好在閒來客棧裡頭和自己的屬下交代事情,聽說程慕嫺來了,臉上立刻浮現笑意:
“快請進來。”
“是,盟主!”
程慕嫺才帶着左瑛右曉踏進門,隨後就聽見齊刷刷的一句:
“見過少主!”
程慕嫺嘴角一抽,臉色有些古怪,真要開口說話卻被慕途截斷:
“可是有事情想要找我幫忙?”
“說吧,我都答應。”慕途什麼都不問,便是滿口應承。
程慕嫺心裡有些感動,只是不曾表現出來:
“我想要貴門派幾個武功高強的人,護送一位姑娘去邊境。”
“娘娘說的,可是龐可淑?”
對於慕途能夠知道這件事情,程慕嫺不覺得意外:“是。”
“娘娘放心,自是派高手相護,定然護着這位龐姑娘一路穩妥。”
“那就有勞盟主。”程慕嫺衝慕途就要行禮,被後者急忙攔下:
“娘娘可是折煞我了。”慕途一口一個娘娘,顯然把自己放在臣的位置上。
“說來我也沒有什麼好謝的,這些庫房裡的東西就當做酬勞了。”
話音落下,便是有暗衛擡了幾個大箱子前來,裡頭都是一片白花花的銀子。
“這裡頭一共是——”程慕嫺的話再次被慕途打斷,而且這次慕途還有些不高興。
明明是他的女兒,明明是他太初派的少主,哪裡來的道理說用自己門派的人還要付酬勞的?
別人是別人,他女兒可是他女兒。
“這些銀子娘娘還是留着吧。”慕途心裡生氣除了因爲剛剛的原因,還是覺得程慕嫺對他太過於疏離客氣了。
不應該是這樣的。
可慕途也明白這是因爲什麼。
因爲他自己的錯。
慕途再一次的審視了他自己的過錯。
“是因爲不夠嗎?”程慕嫺倒是有些不理解,以爲慕途是嫌少,才說要繼續添的時候,慕途總算是忍不住開口了:
“娘娘和我客氣什麼呢?”
“這點事情不過是小事而已。”
程慕嫺還想說些什麼,卻被慕途再次打斷:
“娘娘放心就是。”
因爲你是我的女兒,我是你的爹爹——我替你辦事,怎麼敢不盡心?
不是因爲你是皇后,而僅僅因爲你是我的女兒而已。
然而這樣的話,慕途始終沒有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