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安博被程慕嫺這話說的臉上都帶了幾分尷尬。
他要是敢和新帝說納妃的事情，就不必來未央宮程慕嫺說這件事了。
程慕嫺懶散的紮了一顆剝好的葡萄入口，清甜的汁水在口中爆開，叫她舒服的眯了一下眼。
未央宮內，早早就供應起來的冰塊順着風將涼意送遍，裡頭雖說不熱，可程安博的一顆心就像是在油鍋裡反覆煎炸似的。
程慕嫺這個當皇后的不說話，他坐在這兒簡直就是坐如針氈。
程慕嫺今天一身家常的打扮，一水兒的碧色留仙裙逶迤在地，擡手間便能看見白皙手腕上的翡翠鐲，髮髻齊整，插了一排小珍珠，攢作一團。臉上不施粉黛，僅僅是貼了一枚鵝黃，卻依舊掩蓋不了她的傾國之姿。
她背後坐了一隻碩大的金色鳳凰，展開的尾羽上，鑲嵌了顆顆打磨圓潤的寶石，極其富貴。
未央宮內安靜得很，內外沒有一人敢說話的。
程慕嫺吃了一會東西，碗裡的葡萄很快就沒了。
叫了錦書拿水盆和帕子，淨了手和臉後，程慕嫺纔開口說話：
“葡萄很好，父親可要拿些回去用？”
程安博混跡官場多年，若是連程慕嫺這話中的意思都不明白，那就真的白混了。
程安博知道，這是他的女兒在對他下逐客令。
這對於掌控程慕嫺的程安博來說，哪裡能夠忍？
那些天的示好，不過是看在陸又白的面上罷了，如今這未央宮只有她一人，他不能吩咐她做事了？
“娘娘要知道，娘娘爲何會在後宮如此得臉。”程安博的言下之意，就是要告訴程慕嫺，她能夠有今天，都是因爲程家這個母家。
都因爲她姓程！
程安博的話不疾不徐，程慕嫺聽着卻想笑。
她上輩子在宮裡過的那麼難，程家身爲她的母族，除了要她把程慕婷招進來，還有說過什麼別的？
壓根就沒有。
甚至連她被誣陷的時候，程家是第一個跳出來撇清楚關係的。
若不是最後她的兒子爭氣，程家還想有當國公的那日？簡直就是做夢！
如今這輩子她在宮中得臉，倒是開始提醒她不要忘了本。
程慕嫺真的很想問問，到底是誰忘本？
這翻臉比翻書還快的，說的就是程安博這見風使舵的人吧。
程慕嫺淡笑不語，把手中的帕子往桌上一拍，動靜大的程安博都是一個哆嗦。
“這宮中要選誰，要誰入宮，都是陛下的事情。”
“父親若是沒事，可以回去了。”程慕嫺現在是繃了一張笑臉說話，彷彿隨時都可以裂開似的。
“你！”程安博到底是沒敢和之前一樣，在尚書府那般對待程慕嫺，好歹這裡是宮中，萬一叫陸又白抓到什麼把柄……
程安博用力的甩了一下袖子，還掀翻了一個汝窯的白瓷杯。
白瓷杯子摔在堅硬的地面上，很快就碎成了渣渣。
茶水和茶葉都滾了一地。
錦書倒是習以爲常——以前娘娘還沒有成爲皇后的時候，每次程尚書對娘娘生氣，都要砸東西的。
如今還是一樣。
錦書叫來了小宮女收拾，等人都走了以後，才上前拿了放在一旁的小木錘子輕輕的替程慕嫺捶腿：
“奴婢實在是沒有想到尚書大人居然還會這般對待您。”
錦書一開口便是滿滿的憤憤不平，程慕嫺一隻手撐在下巴上，半晌才道：
“你既然知道，有什麼好生氣的。”
錦書聽程慕嫺的語氣都是淡淡的，彷彿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可她就是吞不下這口氣：
“也是娘娘好性子。”錦書說過這話後，道：
“陛下方纔差人送了上好的銀耳前來，同時也說要夜裡來陪娘娘。”
“哦。”實際上陸又白每天都來，程慕嫺已經習以爲常。
程慕嫺想着這件事情，目光不由得轉向了放了送子觀音的方向看去。
錦書注意到她的目光，不知情的她來了一句：“娘娘身子好着呢，想來很快就會有小皇子了。”
“嗯。”程慕嫺表面上應了，實際上心裡頭是不希望自己生的。
這萬一真的有了生了，她就別想找機會離開了。
現在就希望韓芷柔能夠給力一點，別讓她那麼快有喜。
嘆了一口氣，程慕嫺靠了一會，就要錦書隨她走走。
現在是七月初，程慕嫺本身就是個怕熱的人，不然陸又白也不會叫人早早地送冰前來。
外頭的太陽看着大，可未央宮出門拐幾個彎，就是御花園。
御花園內有涼亭，有池子，有參天的草木。屆時叫人送了冰碗前去，坐着賞景，也是不錯的選擇。
總好過她一人坐在未央宮裡頭無趣。
叫人擡了軟轎前來，程慕嫺坐在轎子上頭，錦書在旁隨侍。
“御花園裡頭甚是清淨。”錦書踏進來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程慕嫺好笑的打了一把白玉扇子：“等日後陛下選了后妃進來，這御花園可就熱鬧了。”
錦書一聽見這話，立刻就道：“所以啊，娘娘趁早懷上孩子纔是。”
“這樣就沒有人可以撼動您的位置了。”
錦書的話的確是沒有什麼毛病，這後宮的女人多如過江之鯽，有很多人可能只是被選進來而已，一輩子都出不了頭。
得寵是一回事，生下孩子更是一回事，這樣纔有立足之地。
可錦書哪裡知道眼前的皇后娘娘，是重生的一回呢？
對於錦書的話，程慕嫺只是笑笑不回答，只是岔開了話題，說起了別的事情。
正說着話，後頭就有幾名小太監請安。
“奴才給皇后娘娘請安，娘娘萬安。”
“免。”程慕嫺注意到他們都拎了意個桶，那桶上還用葉子蓋住了一半。
“這裡是什麼？”
小太監立刻回道：“這是陛下命人尋來的鱖魚，交代了要奴才們放在池子裡養的。”
池子？御花園的池子只有一個，那就是千鯉池。
千鯉池裡面養了數尾漂亮的錦鯉，這也是這個名字的由來。
“可是放去千鯉池的？”程慕嫺才問了一句，小太監就恭敬回了一句“是”。
程慕嫺：？？？
“真的是陛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