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與其說她怎麼面對陸又白，倒不如說陸又白知道以後，會怎麼面對她。
是心無旁騖的繼續過下去，還是揪住上輩子的事情不放？
其實從一開始，一開始陸又白過來提親的時候，她就應該想到了。
她就應該去確定的。
只是這件事實在是太過於荒唐，荒唐到她自己數次都給壓了下去。
或許，程慕嫺抓住被子想了想：坦誠以後，各自分開？
她現在腦子裡完全都是一團漿糊，翻來覆去的，上輩子的陸又白和這輩子的陸又白交錯出現在自己的腦海裡。
明明是一樣的人，卻是兩個截然不同的結局。
所以他這輩子對自己那麼好，全是因爲她上輩子替他護住了江山的緣故？
如果是因爲這樣——程慕嫺沒敢繼續想下去。
那他對自己的那些愛，全都是因爲他自己的江山？
而且現在她有了爹爹和外祖父，那麼陸又白就更不能放開她的手了。
因爲從皇帝的角度來說，一旦放開，這帶來的後果也是可想而知的。
所以，他的許諾，他的愛，都是建立在這些錯綜複雜的利益關係之上？
程慕嫺當場就有些崩潰。
那是一種有東西從心裡裂開來的感覺，慢慢的、一點一點的蠶食着自己的全部。
無力的浪潮感一波跟着一波襲來，程慕嫺頭痛欲裂，已經無法阻止自己繼續往下想過去。
若是有一天，江山和她——他肯定會選擇江山的吧。
這就是帝王之愛，最血淋淋的事實嗎？
也是每個女子都不願意面對的吧。
誰會希望自己的心上人，是帶着利益目的去接近、去愛自己的？
或許陸又白這輩子對她好，可能是真的因爲他自己知道上輩子認錯了人。
但更多的，大概就像是報恩一樣——報恩比情愛的成分更多也未可知。
程慕嫺現在就想找陸又白去問，去當面質問。
可是她又不敢。
明明應該是很理直氣壯去問的一件事情，她偏偏就是變得膽怯，變得退縮。
她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
可能從一開始，從上輩子到這輩子，她都似乎逃不開了。
如果這是孽的話，程慕嫺想，那就是吧。
可她又希望不是真的。
明明他這輩子對她那麼好，好到超出她的想象。
甚至拿上輩子的韓芷柔來比，也是過猶不及的。
陸又白上輩子再寵韓芷柔，也沒有說過讓她上朝之類的話。
也沒有和她鬧出來什麼牀笫之間的事情。
她忽然就有些糊塗了。
她已經分不清這是純粹的愛還是帶着別有目的的愛。
或許陸又白只愛他一個人？
程慕嫺越想越覺得自己的呼吸都變得幾乎停滯。
她知道，那是心痛。
那是她上輩子，無數次體會過的感覺。
刻骨銘心，無法忘記。
她再想否認陸又白是重生的事實，卻找不到任何理由來辯解。
陸又白在她耳邊說的那一句：“這輩子再不會讓你輸”這樣的話，成了她心裡的結。
一個，似乎打不開的死結。
——
下午。
尚且在勤政殿批閱奏摺的狗皇帝還想着夜裡來找他的娘子，卻不知道自己重生的秘密已經被程慕嫺知道了。
“今天正好送過來幾件上好的料子，你們都送去未央宮。”陸又白合上一本奏摺，衝盛泰吩咐道。
盛泰下去的時候還笑着說了一句：
“陛下果真是一如既往的寵着娘娘呢。”
狗皇帝聞言，不由得掰正盛泰的話：
“不是一如既往，是一直都會。”
“是是是。”盛泰笑的依舊和藹可親，打了拂塵就退下。
“對了，還有幾樣今天剛送過來的點心，朕嘗着很是不錯，也一起送過去。”
陸又白是叫人另外送一份，而不是說把自己吃剩的送過去。
或許在別人眼裡是恩典，可在陸又白眼裡，這吃剩的東西拿去給他的卿卿，那不叫恩典，那叫羞辱。
盛泰要是知道陸又白這個想法， 只怕要忍不住的問一句：“陛下，老奴沒記錯的話，每次和娘娘用膳，您總是吃娘娘碗裡剩下的飯菜。”
很快，盛泰就按照陸又白的吩咐，把東西備齊活了，帶着幾個小太監到了未央宮。
只是很不巧，盛泰在外頭撞見一名面生的侍女。
左瑛見盛泰不認識，就笑：
“這位是季夫人身邊的貼身侍女，前腳剛到呢。”
那侍女很有禮貌的衝盛泰問好，後者點點頭，左瑛就帶着他進去了。
程慕嫺看見龐可淑回來完全是個意外，畢竟之前一點消息都沒有得到，哪裡知道人會在今天下午就過來了。
“你這一路勞累奔波的，來未央宮見本宮大可以等着明天啊。”
龐可淑摸摸自己快三個月的肚子，笑：
“見娘娘可不能怠慢了。”
“況且當初若不是娘娘，只怕妾身真的只能一條白綾勒死自己了。”
程慕嫺擺擺手，表示不必太過客氣。
正說着呢，盛泰就過來了。
盛泰挨個兒對二人請安，程慕嫺看見他身後的小太監捧了料子和食盒，就知道是來做什麼的。
“陛下說，這些料子都是今年剛剛獵到的，還說等來日親自給娘娘獵幾張皮子給娘娘做衣裳呢。”
“還有這些點心，都是剛送過來的新品，陛下嚐了以後覺得不錯，就命奴才送過來。”
“還說能夠哄娘娘一笑。”
程慕嫺的臉上帶着得體的笑容，叫人拿了東西下去，只是若陸又白在場，定然能夠發現她的笑容很不對勁。
就像是戴了一層面具似的，看起來有些假。
程慕嫺心裡百味雜陳，等盛泰他們都下去了，方纔看向龐可淑。
宮裡的點心都是做的小巧，一口一個的，就是爲了貴人們用的時候不會掉渣，以至於失了體面。
“都嚐嚐。”
程慕嫺一想到陸又白也是重生的，所以對於陸又白送過來的東西，也不和以前一樣顯得很高興了。
總之心情就是很複雜，人也沒有了胃口。
龐可淑謝過程慕嫺的恩典，嚐了嚐就誇好。
程慕嫺索性樂的送給龐可淑，後者倒是一臉惶恐不肯接。
“你如今有孕，碰見好吃多吃點無妨。”
程慕嫺如此安慰，龐可淑便再次謝恩。
正說着，程慕嫺忽然問道：
“本宮有件事情，想要問問你。”
“你覺得，本宮和陛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