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朝南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三點半鐘,驕陽西沉,昏黃的餘暉灑滿朝南市的大街小巷。
衛笙就像一個遠行的旅人,走出車站時徒然升起了一絲思鄉之情,即便她不過才離開了三四天。
剛出車站,就不難見到劉建仁那輛豐田車就停在車站門口,他斜靠在車身,兩腿交叉,穿着黑色的長袖皮夾克,裡面只穿了一件單薄的白色t恤,雖然頭髮看起來乾淨爽利,但那張臉上卻疲憊盡顯。
他就叼着煙,一如既往地吊兒郎當的派頭,好像全天下誰也不放在眼裡似的,倒是吸引了路過女生頻頻側目,按照後世的話說,劉建仁那張長了個鷹鉤鼻的帥氣面容,回頭率還挺高的。
衛笙見到他就緩緩露出笑容,後者擡頭也看見了她,夕陽餘暉下,他丟掉菸頭大跨步朝她跑來,抓住她的肩膀上下打量,“你沒事吧?到底什麼人把你綁走的?他們想幹什麼?你怎麼逃出來的?”
衛笙就嘆了口氣,含笑道,“我沒事,上車再說。”
兩人上了車,衛笙將此行發生的一系列事情盡數告知劉建仁,因爲她在袁春波幫忙搶下23中學工地以後就將自己跟致維黨的周旋告訴了劉建仁,所以後者對此還是大致瞭解的。
此刻聽聞致維黨高層竟然要讓衛笙擔任朝南市致維黨直屬部主委,當下驚訝得咋舌。
要知道,在去年11月份,衛笙剛剛轉入朝南市第一中學,也是第一次見到李文淼的時候,他們談論李顯宗這位朝南直屬部主委,還帶着三分敬畏的態度。
然而現在,短短數月過去,衛笙已經取代了他的位置。
對於此,劉建仁心中不免感慨萬千,衛笙又何嘗不是如此,她又豈會想到,因爲邁爾斯的開端,使得她三番博弈盡數展現在了致維黨高層的眼中,從而被如此‘看重’。
夕陽餘暉下,衛笙望着窗外景色不由得心生感慨,她如履薄冰步步爲營,建立工廠的同時周旋於政黑之間,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在朝南市拼出了自己的一片天,雖然這片天距離徹底放晴還需要一段時間,但已經實屬不易。
這半年來歷經種種,無論是與萬城集團的博弈,還是與李顯宗、甘波乃至介入到唐明山與葛沅水的博弈,幾次三番力所不及,險遭厄運,最終卻如擦邊球般劃過厄難轉危爲安。
以小人物之姿周旋於這些足以撐起朝南半邊天的大人物之間,憑藉前世的眼光和這部電話,憑藉着膽識與日積夜累的學習,終在這1999年的春天,迎來了安定的曙光。
“你爸媽那邊我已經安撫好了,找了兩個民警到你家去撒謊,等你回去就說被人販子給拐跑了,警方偵破了案件給你送回來的就行。”劉建仁單手打輪,“對了,我最近想聯繫袁春波在南山搞比賽,反正那也算是你的地盤了對吧?我這半年累成狗,以後閒下來也有地兒玩玩了。”
衛笙聞言沉吟,自打李顯宗倒臺後,南山車隊的投資人就改成了她,不過到現在爲止倒是還沒得什麼需要投資的地方。
本來衛笙跟袁春波之間有些拎不清楚的賬,畢竟他原來跟着李顯宗也算致維黨的人,自己扳倒李顯宗後,袁春波開始收攏李顯宗的攤子,金錢方面不夠了則到自己這裡來拿,而二人之間似是因爲近期太忙,又似乎是有着些默契,並未討論該如何分家的問題。
現在她成了致維黨的人,如果按照門內製度她算是袁春波的頂頭上司,而另一方面她也是扶持袁春波的人,如果後者是個聰明人,相信會主動在這件事上做出表態。
次日,星期三。
春雨細細密密的澆蓋大地,樹梢冒出了嫩綠色的葉芽,路邊的花壇亦是有着不知名的花草冒出頭來,爲這個春季增添了無限的色彩。
入眼的畫面,亦是由白雪皚皚的寒冬,轉爲繽紛多彩的陽春時節。
春雨的降臨,預示着寒冬徹底離去,衛笙打着雨傘在‘被人販子拐跑後’首次來到了學校,迎接她的再次是輿論的熱潮以及第一中學謠言漫天的小道消息。
“看着了嗎?就是她。”
“讓人販子拐跑了,聽完我都快被嚇死了,命真大,還能好好回來。”
“也不知道出沒出什麼事?”
“出事了能讓你知道?瞞都瞞不及呢。”
衛笙從教學樓到班級,這樣的聲音不絕於耳,不難想象象牙塔內的學生整日百無聊賴到什麼程度,丁點還算是新穎的謠言足以撥弄起他們那顆蠢蠢欲動的好奇心。
昨晚手機充上電後她就相繼接到了楊佳佳、崔賢以及邵秉然高瑞和李興禹的電話,所以在昨夜幾人就已經知道她平安無事,她也說了是因着別的事情,其實並沒有讓所謂的人販子給拐跑。
而她說了,幾人就信了。
有時候衛笙挺慶幸身邊能有這樣幾個朋友,尤其在學校裡並未經歷社會這個大染缸,感情的純粹令照比成人簡直難以想象,而在後世,每每遇到問題能及時打電話來表示關切的朋友卻已經寥寥無幾,人情之間的淡漠梳理,遇事恨不能躲得更遠一點,亦或是冷漠到不屑問津。
照比這些,昨夜的幾個電話着實有着令人感動的理由。
當衛笙踏進教室時,崔賢已經坐在座位上,今日天氣陰沉沒有陽光打在少年身上,卻依舊無法阻止那份自帶發光體般的吸睛奪目。
光是看看就覺得養眼,衛笙這樣想着朝眯眼微笑,落座後側頭問,“昨晚沒睡好?”
顯然崔賢的眼圈有些重,精神也不比以往。
他抿脣看了衛笙一眼,“還好吧?”
清清淡淡的三個字,作爲這個世界上最瞭解崔賢脾性的人之一,衛笙可以感受到這其中包含着的萬語千言,她含笑點了點頭,“沒事。”
崔賢蠕了蠕嘴脣,最終忍住了問題,事實上,他有太多的問題,而衛笙身上也有太多的秘密,他不知道從何問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