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五下午三點半大巴駛出學校,週日下午回。
當學生們走出大巴車迎接他們的也不是湛藍而美好的陽光沙灘。
而是簡單粗暴的臨海公園,沒有海灘,沒有陽光,只有陳舊的鐵柵欄圍着海域,或許趴在柵欄上可以眺望灰濛濛的海水。
幾位步履蹣跚的老者佝僂着腰身走在公園的石子路上,瞬間澆熄了市一中學生期盼已久是海濱之行。
“我就說吧,我來過營海市,哪有海邊,就一觀海公園,還被柵欄圍着!就能看看臭水溝子吃點海鮮。”一名學生下車後大聲彰顯着自己的見識。
所以當晚,學生們就開始自發組織隊伍準備出去玩玩。
衛笙是跟班長張菲菲住在一間房間,兩張牀的標準間,小城市最普遍的商務賓館,不過可能是因爲學生家庭富裕,又可能是因爲一百元的春遊費用在這個年代已經算是相當之高,所以住宿條件還算不錯,衛笙猜測這賓館在營海市應該也算是數一數二的了。
至於班長張菲菲,一個齊肩短髮長相姣好,性格很強的女生,亦是那種可以掌控大局,完美組織班內各項活動的女生。
衛笙來到一班已經整整一個月了,對班級裡的門門道道算是摸得門清,對於班長張菲菲對邵秉然相愛想殺的傳聞亦是基本能夠倒背如流。
張菲菲喜歡邵秉然,或者說邵秉然這樣的男生很難讓女生不喜歡,照比崔賢個性清冷沉默寡言而且不樂於交集的性格,邵秉然就顯得完美且妥帖,而且那副四季如春的笑容足以秒殺任何情竇初開的少女心,甚至包括了前世的衛笙。
“你說邵秉然他一天到晚都在想什麼呢?你跟他挺熟的就不能跟我說說?”張菲菲一邊坐在牀上,整理着她那一行李箱的衣物,一邊擡頭看着衛笙問道。
這已經是入住賓館近一小時內她第三次問出類似的問題。
衛笙則是站在窗邊,眺望着臨近夜幕的城市,這是一座並規模不大的小城市,有着常年散發出腥臭味的海水,卻也有着一座美好而令人緬懷的大學,更有着令衛笙在大學期間激情澎湃的環山賽道。
這座城市,承載着衛笙太多的記憶,跟崔賢的記憶。
他們曾在大學校園外的小吃攤流連忘返,曾在環山路上徜徉飛馳,曾在夜幕下K歌到天明,曾在這裡……
太過的曾經,美好又真實的距離,比虎臺縣,比朝南市還要近的日子,彷彿就在昨天,就在眼前。
“衛笙?該出發了。”張菲菲的呼喚聲使得衛笙不得不拉回思緒。
張菲菲今晚組織了個局,由她那位家住營海市,且正在這邊上大學的表哥請大家到KTV去唱歌,而事實上KTV就在樓下不遠處,參加的同學亦都是班級裡的精英小圈子,其他人則被排斥在外。
衛笙這名剛剛落榜的學生因爲跟精英圈子沾親帶故所以特准同行。
歡樂KTV,富有小城市特色的商K名字,報價卻是不低,138元的大包最低消費,內含酒水小吃。畢竟,這年月能玩得起KTV的也都不是窮人。
在這個富人富得流油,窮人窮得令人無法想象的年代,138元的大包房套餐在富人階層也只能算是低檔消費。
而張菲菲的表哥應該算是富人階層,十八九歲的模樣竟是開着一輛新款尼桑抵達這裡,不難看出其闊少的派頭。
“我表哥餘飛,這些是我同學,這個是邵秉然。”張菲菲在樓下介紹時單獨將邵秉然拎了出來。
餘飛冷着眼打量了邵秉然兩眼,然後就進了大門,他還帶了兩個朋友,神色間都頗有些倨傲,根本就沒搭理衆人。
只是在路過衛笙身旁時,他同樣多打量了衛笙兩眼,倒叫衛笙心中有些不解。
衛笙、崔賢和邵秉然就跟着一衆人進了KTV的大門,路上聽張菲菲小聲解釋,餘飛父親十幾年前就被調到營海任職,聽那意思是個官位不小的人物,所以他餘飛性子有點倨傲。
其實在賓館房間裡衛笙聽見張菲菲在門外給餘飛打電話了,是她主動央求他過來請客,許是女孩子心性,覺得到了外地能如此招待同學會有點面子。
這家KTV的包房不大,大包也就勉強能坐下十個人,而一班過來的學生就就八個人,加上餘飛和他的兩個朋友一共十一個人,顯然有些超載,所以衆人挨的就比較近。
衛笙跟崔賢幾乎擠在沙發的轉角處。
餘飛要了三箱啤酒,並排擺在桌角,晶瑩透亮的綠棒子虎虎生威,衛笙只需掃一眼就知道是營海市著名的悶倒驢,這啤酒酒如其名,衛笙大學時的酒量亦是全靠着它練出來的。
眼下再看這酒,倒是升出了幾分親切感。
但見餘飛倒酒後,似乎就盯上了邵秉然,加上餘飛的兩個朋友,一起不斷跟邵秉然碰杯,卻沒有一點交好的意思,反倒是殺氣騰騰地。
而其他幾名學生也是來者不拒,或許是畢業季即將來臨,這次難得的出省春遊後可能就再沒了這樣相聚的機會,所以即便餘飛幾人倨傲的態度有些壓場,依舊沒有壓制住漸漸嗨起來的氣氛。
在兩名學生把麥高歌之際,張菲菲組織衆人抽撲克,每輪抽到最小的喝酒,衛笙今天運氣不好連連失利。
連續喝了五六杯就有點上頭。
“我靠!又是衛笙最小,還行不行了?我都渴了!”數輪過後,有人嘲笑出聲,手中動作卻是不停地將酒給衛笙倒滿。
她剛端起來,就被一旁伸出的胳膊給攔下了,是崔賢。
一旁同學頓時起鬨叫道,“不許幫忙的啊!幫忙一起罰喝三杯!”
衆人的起鬨聲中,衛笙只得豪氣沖天站起身將手中杯酒一飲而盡,因連續將二氧化碳灌入嗓子,這杯酒嗆得她打了個酒嗝,旋即雙手撐着沙發落座。
五色燈光伴隨着學生縱情高歌的樂曲,因爲臨近初中畢業衆人點的歌都或多或少有些感傷,彷彿又令她回到了大學畢業季的那年,而手下的沙發,卻突然變得硬梆梆的,她輕按了按,那觸感應該是正好陷入了沙發轉角的縫隙之中。
衛笙雙眼惺忪轉過頭去,就對上了崔賢幽怨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