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闖的妻子張玉華已經在準備飯菜,廚房是原本的露天陽臺被封上用作廚房,而原本的廚房則成了飯廳,進門後的小廳則擺放了沙發與電視機。
衛解放一家三口與錢闖就坐在客廳聊天。
說的話題無非也就是要照顧好楊立春與衛笙,初來朝南有什麼問題他都可以幫得上忙。
順便打聽打聽衛笙的學習近況、怨怪兩句自家的女兒整天不務正業。
“這不,小爽這孩子初中說什麼也不念完,成天曠課,最後非要去念護校,前陣子纔給她安排轉了學校。我這當爸的,也不指望她靠讀書給我出人頭地了,趁着自己能拼多拼兩年,給她奮鬥個好的環境,以後找對象起碼不要讓人家說這姑娘要學歷沒學歷,要家境沒家境,嫂子你說對不對?”
錢闖一臉無奈地絮叨着他爲他那不愛學習的女兒操碎了心。
楊立春也只能乾笑着點頭,雖然她看上去並不怎麼贊同錢闖的想法。
“哎呀,我去給你們泡杯咖啡,你們先坐啊。”錢闖說着起身離開,片刻功夫,幾杯咖啡便擺在了衆人面前。
咖啡不是速溶的,看着他細緻地放糖放奶,楊立春和衛解放都有點拘謹起來。
因爲他們從來沒喝過咖啡。這新鮮玩意他們是聽說過,但沒見人喝過,現在也只有一些有面子有身份或者會講究個生活又不差條件的人才去搞這些花樣。
而對於衛解放和楊立春來說,這東西既高檔又新潮。
“叔叔,我的不要糖奶。”衛笙擡手拒絕了正要往她杯子裡放糖加奶的錢闖。
錢闖一愣,笑道,“不放糖味道可苦啊。”
“沒關係。”衛笙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臉上露出滿足的表情。她因常年呆在國外,又是偏好賽車,一杯美式於她來說是提神醒腦的好東西。
如果有條件她更樂於喝濃縮。
回來以後因爲年代和經濟條件雙重的不允許,衛笙的確很久沒喝過咖啡了。
衛解放和楊立春驚訝地看了看女兒,錢闖更是有些訝異。這東西是朋友送給他的,他也樂於當作高檔的東西招待親朋。
他享受親朋首次喝到咖啡時臉上拘謹懵懂的表情帶給他的那份小小虛榮。
他更知道這東西不加糖和奶是怎樣的苦澀,對他來說簡直比中藥的都難喝。
這女娃倒像不是第一次喝,那麼苦的東西她竟然一點反應也沒有?
錢闖乾笑兩聲落座。
楊立春也端起杯喝了一口,心覺有些怪怪的,不知道那些外國人是怎麼喝下去的?
她再轉頭看女兒的表情,心想是不是女兒那杯更好喝一點?這樣想着,她就端起衛笙的杯子抿了一口,頓時苦黑了一張臉,直灌了兩大口水才罷了。
就在這時,門外響起開鎖聲,緊接着,一道明晃晃的身影就踏進了屋內。
是的,明晃晃。
女孩一頭長髮漂染成了黃色,紮了兩個辮子,穿着的也是金黃色的襯衫,紅色的收腿褲,腳上白色的運動鞋剛剛踏入屋內就伴隨着她疲乏的聲音,“家裡來人啦?”
衛笙認得,這女孩就是錢爽,錢闖的女兒。
這姑娘的個性在衛笙看來實在不敢恭維,打架酗酒髒話連篇,逃課那更是家常便飯,絲毫不將父母放在眼中,而錢闖和張玉華夫妻也嬌慣着她,導致了她眼高於頂目中無人的性格。
就如現在,見到家裡來人,她也只是隨口問了一嘴,然後換上拖鞋就回了房間,咣噹一聲關上了房門震得衛笙腳下地面都彷彿顫悠了幾下。
客廳裡不難聽見女兒進了房間就開始包電話粥的聲音,只是聽得不真切,偶爾能聽到兩聲飆高的髒話。
錢闖更是乾笑起來,“看了吧衛哥,我可羨慕你哪!你家這丫頭看着就老實,不吱聲不吱氣的,哪像我家那個。唉!”
衛解放也陪着乾笑,“孩子多管管就好了,現在還小,再大點就懂事了。”
“說到懂事小爽還行,也知道心疼我和她媽,這不前兩天還給我和她媽買的手套。”說着他指了指鞋櫃上的兩雙手套,目光得意起來。
衛笙笑了笑,心想借着買手套朝你要錢纔是真的。
“對了,卸貨我沒跟進完就接你嫂子去了,錢的事怎麼樣了?”衛解放就岔開了話題。
錢闖擺了擺手,“這個放心,老金他不敢忽悠我,不過結算得明天再說,週末他們財務都休息了。”
……
吃完飯,衛解放沒讓錢闖出門相送,因爲兩家離得不遠,都在一個大院裡頭。
剛下樓,楊立春就感慨道,“老錢這人不錯,就是閨女太不懂事了。小笙,你到了一中可要好好學習,給媽露點臉兒。”
衛解放也嘆着氣搖了搖頭,“都是撈錢嬌慣的,那孩子小時候我記着也挺懂事的。”
“她媽叫了她三遍還在屋裡跟人打電話哪,咱們就擱外邊等着,你說多沒禮貌?咦?這小區不是咱爸家嗎?”楊立春走在大院裡,這四下一打量才反應過來。
這事按理說也不怪她,畢竟除了剛結婚衛解放過年還帶她來過,鬧了幾次不痛快後便再也沒有回來。
“是,咱爸就在這棟樓。”衛解放指了指錢闖家對面的一棟粉漆小樓,衛笙擡頭朝那棟住在四樓的一戶人家望去,鋁合金窗戶內黑漆漆的,看樣子還沒回來人。
楊立春嚇了一跳,“那咱得上去看看吧?早知道拎點水果好了。”
衛解放搖了搖頭,“爸今天有事在外面忙呢,明後天再說吧。”
衛笙知道,因爲老頭子嬌慣那個二婚生的小兒子,所以對父親衛解放並不看在眼裡。
尤其父親這人性格老實,不會逢迎,更不像那個小兒子會說話,再經繼母那麼一挑撥,老爺子就更覺得衛解放沒什麼出息,漸漸也就疏遠得很。
衛笙雙手插兜走在後面,秋風飄過,帶起落葉在地面打轉。
看着並肩走在院子裡閒聊私語的父母,他們筆直的背影,烏黑濃密的發,她就發自內心地露出笑容。她知道,這一刻,這一世,纔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