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唐明山緊蹙的眉頭,以及全然推心置腹的話語,不難看出事件確實棘手,即便是他,也一時間拿不定主意。
橋南派出所內。
兩名幹警正將衛解放的雙手綁在審訊椅上。
衛解放面沉如水,直覺幾個警察對自己莫名地不太友善。
馬臉抽着香菸靠在牆邊,“你自己招還是讓兄弟動手逼你招?你們是不是違規操作工人致死?我告訴你,死者家屬就在外面鬧騰,你也別給我們添堵。”
衛解放聞言一怔,對方這是在胡說八道什麼呢?“你們不把事情查清楚,在這裡給我安什麼莫須有的罪名?工人出現傷亡八成是技術故障,讓人查查清楚不就行了!家屬那方我們該賠償賠償,該請罪請罪,什麼叫我們違規操作?”
馬臉聞言面色一沉,轉頭朝着一旁年輕的小警察使了個眼色,後者頓時會意,上去就給了衛解放一記老拳,打得後者眼冒金星臉頰劇痛,心底一股火就竄了出來,“你們憑什麼打人!你們有什麼證據說我們違規操作?憑什麼就打人!”
“憑什麼?”馬臉嘿嘿冷笑一聲,走上前挽起衛解放的袖子,猛地就將菸頭按壓在他的手臂上。
“啊!”隨着茲喇一聲,衛解放放聲慘叫,拼命晃動着身體,鼻尖隱隱都聞到了皮肉燒焦的味道。
“趕緊吃飯吧,別折騰他了!”大門打開,一名老幹警端着飯盒站在門口招呼。
馬臉就面色不屑地擡腳踹了踹衛解放的椅子腿,“別TM裝死,回來收拾你。”
待馬臉幾人走出審訊室,那名揍衛解放老拳的小年輕猶豫問道,“哥,是不是有點狠了?”心覺就是工廠出事例行公事,至於下手得罪人嗎?
“你小子還是太嫩了,他們工廠出事都不是民衆報的案,而是孫局親自下令抓人,什麼意思沒看出來?”
如果仔細一看,此人可不正是那個當初李顯宗設計衛笙時,爲已經落馬的陳祥陳局長辦事捉拿衛笙的馬臉?
原來在陳局長落馬時他僥倖逃過一劫,現在又緊着拍上了新局長的馬屁。
小年輕沒反應過來這是什麼意思,馬臉就呵呵一笑,又點燃了根香菸,“這老東西,你要是有辦法讓他把罪給認下來,你小子就前途無量了,還是好好學着點吧。”
然而這時,警局大門處傳來一陣吵嚷聲,馬臉一行人就朝着門口走去看個究竟。
此刻,衛國慶一行人已然站在警局大廳,而楊立春則是在與人急切詢問,“警察同志,你們倒是先讓我見見人,不是說可以保釋嗎?這是化鋼廠董事長!他做擔保人行不行?”
衛國慶則是制止她道,“你不要跟他們多說,我來見你們局長。”
“孫局長今天沒來單位,這還放着假呢,正常也得初七以後再上班。”小民警摸不準對方多大份量,而衛國慶本人又帶着些氣場,頓時面帶訕笑地解釋。
衛國慶就沉聲道,“那你隨便給我找個能做主的來!”
楊立春急出了眼淚兒,“警察同志,你也說了這大過年的,人總不能在局子裡過年吧?也太遭罪了,是交保釋金還是咋的,能不能想想辦法?”
那名警察就不禁嗤笑一聲,有意試探道,“大姐,你以爲光是你家涉案人要在局子裡過節?咱們也得陪着在局子裡過節!你說咱們找誰說理去?你們要是體諒就趕緊回去等信兒,別再給咱們工作找難題兒了,現在領導都在放假,要不你們有啥關係就趕緊去找關係?咱們也是聽上面調動嘛。”
楊立春被他噎得一滯,衛祖蔭則已經笑着攬住那名警察肩膀,將他帶去一旁,眼尖的可以看到他從懷裡拿出錢來。
但二人說了半晌,卻好像沒什麼成效,衛祖蔭回來時面帶難色搖了搖頭。
衛國慶就有些惱了,來了半天閻王沒見着,難纏的小鬼倒是將他搞得顏面盡失,人家還言明瞭‘你們要是有啥關係就去找關係’,可他現在打了無數電話卻沒人敢應這事,他根本就找不到關係!這不是要他下不來臺?
灰溜溜的走不是那麼回事,強撐着在這鬧騰也沒有成效。
想到這,衛國慶就轉過頭朝楊立春沉聲喝斥,“我早就說過他沒那個做生意的命!也沒那個腦子!你們非不聽,難不成我一直在說風涼話害你們不成?現在好了,攤上事情了!”
楊立春本就急得落淚,被衛國慶突然訓斥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這個可憐的女人頓時哭得更厲害了。
衛國慶聽她哭泣心中煩悶。
那小民警見他們窩裡鬧,卻又愁雲慘淡拿不出個真格的關係來,臉上頓時閃過一抹不屑。
馬臉在不遠處聽完這些話,眼睛就滴流亂轉起來,尋思着對方竟然也有點硬關係,化鋼廠的董事長?聽着有些來頭,看來待會倒也不好把手下得太狠了。不如先把局面給圓回來,待過兩天還沒人將他給提出去,也就證明這戶人關係力度不夠,到時候再搞他也來得及。
這樣想着,他就帶着那名小年輕又折回了一樓審訊室,笑吟吟地上前解開衛解放地手銬。
然而衛解放此刻面色慘白,心裡騰昇起一股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無力感,深知在這吃了暗虧,即便將來出去也難再討回說法。
門外,楊立春只得再次哀求,“不管怎麼說您讓咱們見上一面也好,問問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大姐你就別跟我多說了,我都把話跟您們說的很明白了,咱也是聽上面差遣的,你們要是有關係就趕緊自己找關係,我不怕跟你掏心窩子,這事,你要是門路野,關係硬,到時上面一個電話我這邊就能立馬放人!”小民警這話說得似是有人情味,又似是把對方給架在火上烤,只是無論最後怎樣,都得罪不着人。
楊立春聞言趕忙目光殷切地看向衛國慶,後者則是蠕了蠕嘴,半晌沒擠出一個字來,一張老臉訕白白地皺成一團。
然而就在這時,大門外忽然響起一道夾雜着怒火的聲音,“這話說的,倒真夠直白的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