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週末忙完之後,陸荷苓和紀元海一下子在省城多了許多認識的人,陸家這一家的就有二十來個,再加上陸成山和葉眉的以前同事。
至於說認識這些人有什麼用……目前也僅僅只是認識而已,以往再有交集的時候,彼此之間容易親切一些。
除了真正的親人之外,這也就是相當普通的社會關係。
真要是有什麼地方彼此用得着,上門提點禮品,說說話,怎麼說也算是一條門路。
回到省大學,陸荷苓從悲傷中恢復過來後,對陸家老爺子、陸成林的真情實意都感同身受。
也正因此,她準備下次有空的時候,在陸園住兩天,陪伴一下爺爺。
紀元海當然也沒意見。
接下來,學習依舊是省大學生活的主旋律。
參加體育運動,訓練一下籃球,是學習的餘暇。
紀家和劉香蘭又陸續來了信,紀元海也都回了信。
紀家擔心他把獎金郵回去,自己吃不好喝不好,紀元海便寬慰他們,並告訴家裡一定要捨得花錢,吃好喝好照顧好身體。
劉香蘭依舊還是說花草鋪子的經營情況,並且跟紀元海、陸荷苓兩人問好。
書信難以表達更多,紀元海也只是表達想念之意。
不知不覺,又過了一個月多,天氣已經變涼許多。
有條件的同學們,都換上了毛衣和外套,家庭條件好的如同馮雪、周恆,甚至穿上了呢子外衣、皮夾克。
紀元海和陸荷苓沒有穿的那麼惹眼,不過也都買了新外套。
也有些同學像是趙有田,實在沒有條件,那就是在宿舍和教室裡面多呆一些時間,實在天氣冷的時候,也就只能把棉衣披上。
也就是這時候的同學們相對比較單純,沒有那麼多物質攀比的心態,如同趙有田這樣的同學也幾乎不會有人嘲笑。
周恆追求馮雪這件事,僅僅幾天時間悄無聲息地無疾而終。
除了紀元海宿舍的人和馮雪本人之外,外人幾乎沒有任何察覺。
馮雪、邱家璐依舊還是跟陸荷苓、紀元海他們坐在一起吃飯,周恆和白誠志也是一樣。
隨着都越來越熟悉,今天這個偶爾不來,明天那個有事不來,也是常見情況。
一兩個月的排球訓練以來,馮雪跟班裡女同學的關係大大改善。
已經沒有人再敵視她,孤立她了。
但要說關係很好,那又不可能了——馮雪自己還有點端着,一般不交朋友。
……………………………………
又是一個週末到來,陸荷苓決定去陸園待兩天。
紀元海把她送去陸園“回孃家”之後,也去自家小院看看。
雖然院內東西保存完好,上個月也剛看過,但是今天還是再去看看確認一下。
到了小院,門口沒有袁中華塞的紙條,也不知道花鳥街那邊是不是已經安然無恙。
紀元海確定一下甲骨文、字畫沒有損壞,皮箱內印章、首飾和木箱內瓷器也都沒事,又給兩盆蘭花澆了水。
本來挺嬌貴的蘭花,在紀元海手裡面活得很堅強,命比野草都頑強。
澆過水,讓隆昌素恢復了生機,也沒別的事情幹,紀元海就準備離去。
就在這時候,門外傳來敲門聲音。
紀元海頓時皺起眉頭——難道是有人尋根摸底,通過袁中華找過來了?我剛回來,就有人找過來,難道有人盯梢這裡?
這可不好了,這個小院一旦落入人家的眼睛裡面,往後可就再也難有清淨,只能聽人“建議”。
不過,就賣出去一盆蘭花,至於這麼長時間盯着嗎?
紀元海滿懷警惕,心中想着,悄悄靠近門口。
門口又傳來敲門聲,緊接着是一個女子聲音:“怎麼還不開門啊?難道沒來這裡?”
原來是王竹雲。
紀元海沒好氣地扯開門,看着王竹雲:“你嚇我一跳!”
門這麼突然一開,王竹雲猝不及防,不由自主往後退了一步。
回過神來瞪着眼說道:“你才嚇我一跳呢!哪有這麼開門的?存心嚇唬我是不是?”
紀元海招手讓她進來,又關上了門。
“怎麼了?”王竹雲進門之後,問道。
“你不記得我當初說,賣出去那盆蘭花有點麻煩,袁中華不讓我去花鳥街轉悠?”紀元海說道,“伱這突然一敲門,我想的多了,以爲麻煩上門。”
王竹雲說道:“應該不至於吧?這都倆月了,還有人盯着?”
“我感覺也不至於,這不是你剛好來的巧,讓我多想了一點。”紀元海說道,“我剛來沒多久,你就來敲門了。”
“我也是跟你們沒隔多長時間,去省大學找你們玩,見你們出來了,就來這裡找你們。”王竹雲說道,“荷苓呢?在屋裡?”
“沒有,回陸家陪陪她爺爺,老人家老來喪子比較傷心,孫女陪陪也好。”
紀元海說道。
王竹雲怔了一下:“就你一個人啊?”
紀元海笑道:“興許你不是人。”
王竹雲頓時炸毛:“你纔不是人!紀元海,你說話損得很!”
“以前看在荷苓面子上我不跟你計較,今天荷苓不在,你看我收拾不收拾你!”
紀元海挑眉:“你還能收拾我?”
王竹雲揮手打過來,紀元海精準格擋。
王竹雲不服氣,繼續拳打腳踢,紀元海每一下都精準擋下來。
王竹雲就跟小孩打架似的,打了幾下,全被紀元海擋下來,也帶一點氣了,低頭要撞紀元海。
紀元海連忙抓住她肩膀,笑着說道:“好了好了……別使這蠻勁了。”
王竹雲擡起頭,跟紀元海四目相對,看着紀元海對自己笑也就不打鬧了。
“手這麼熱,趕緊給我拿開。”王竹雲說道。
紀元海松開手,王竹雲挺不自在地拍拍他剛纔手掌碰過的地方,總感覺還有一層溫度留在上面。
“荷苓不在……咱們去哪兒?”王竹雲問。
“各回各學校?”紀元海說道。
王竹雲頓時搖頭:“我都來了,就這麼回去,也太無聊。”
“那你就想一個你自己想做的事情,我陪你半天吧。”紀元海說道。
“咦?你還有這份好心啊?”王竹雲故意說道。
紀元海直接撇了一眼,讓她自己領會意思:“機會就一次,你自己看着辦。”
“好吧好吧。”王竹雲點點頭,忽然想起一件事,“紀元海,你看我的捲髮是不是應該重新燙染了?”
“所以,你準備自己去理髮,我在旁邊等着?”紀元海很無語,“這樣一來,我陪你不陪你,沒什麼區別吧?乾脆你去理髮,理過之後回學校,我也直接回學校。”
王竹雲說道:“你能給我一點建議啊,我一個人理髮難免會感覺孤單。”
紀元海笑了一下:“我能給你什麼建議?”
“捲髮燙成什麼樣,留多長,我自己可能看不好,你幫忙看看也能夠給我提一些意見。”王竹雲說。
“我沒什麼意見,我不瞭解燙捲髮,也不太欣賞這種髮型。”
紀元海說道。
除了少數成熟氣質十足的女人駕馭這種髮型不會讓紀元海感覺違和,一般二十多歲的年輕姑娘燙捲髮,給紀元海的感覺就是完全不合適。
這個髮型,在紀元海的主觀印象裡面,就不符合充滿青春活力的年齡。
王竹雲聽後則是吃了一驚:“你不喜歡這個髮型?”
“我記得你當初可是跟我說過,這個髮型很時髦潮流的啊?”
紀元海笑着說道:“時髦潮流,是說的很多人都選擇了這個髮型,跟我不欣賞這個髮型沒多大關係吧?”
“我可沒說過,時髦的就一定是我喜歡的。”
王竹雲聽了這話,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憤然怒火。
“你怎麼不早說?這樣騙我有意思嗎?”
“我都頂着這髮型,在你面前多長時間了,你這才告訴我?”
紀元海聽她有點火氣,耐心說道:“你先別生氣。”
“你想想,我們當初才認識多久?你換個時興的髮型,我跟你說——真難看,我不喜歡,你趕緊換了。”“你當時會是什麼心情?我不是有病嗎?”
“現在咱們熟悉了,我作爲朋友跟你說我自己的審美觀點,但是並不影響你自己的審美觀點;你感覺燙髮好,那還是堅持下去,跟我的觀點,並行不悖……”
“你都說了,我還堅持什麼!”王竹雲生氣地一跺腳,“走吧,剪了捲髮,換個髮型!”
紀元海也只好跟着她到了理髮店。
本來王竹雲的捲髮就已經漸漸恢復了不太卷的狀態,這一次洗過頭,也不用再剪掉,稍微修剪一下之後,便是一頭烏黑頭髮。
剩下的等待自然恢復便可以。
王竹雲問理髮師傅:“能不能直接把頭髮變直啊?我一點捲髮都不要了。”
紀元海在一旁說道:“這就完全沒必要了,你現在這樣就挺好。”
王竹雲盯着鏡子裡面的紀元海:“哪裡好?是不是又用客氣話敷衍我?”
“真的挺好。”紀元海說道。
“就這麼披散着頭髮?總得有個髮型吧?”王竹雲不耐煩地說道,“總不能跟瘋子一樣亂披髮吧?”
紀元海跟理髮師傅要了一根頭繩,隨手給她扎個馬尾:“這不就挺好的嗎?”
王竹雲轉怒爲喜,晃了晃馬尾,顯露着潔白的脖頸:“這樣就好?”
“嗯,這樣就好。”紀元海說道。
“算你有點誠意吧!”王竹雲樂滋滋說道。
理髮師傅在一旁笑道:“到底是對象喜歡纔好啊……”
王竹雲的臉頓時通紅,匆忙站起身來付錢往外走。
紀元海跟在後面。
兩人走到外面,王竹雲看了紀元海一眼,眼神移開:“這人什麼眼神!我這樣的如花似玉的姑娘,跟你這樣結婚的,能是一對嗎?”
又責怪紀元海:“你怎麼不跟他說清楚?”
“陌生人而已,誤會關係又怎麼樣?難道還能公證?”紀元海說道,“你不解釋還算正常,你解釋了人家更加誤會。”
“你想想,跟人家理髮師傅解釋——你一定要相信我們是清白的,我和他不是對象。”
“這樣子有多麼奇怪……”
王竹雲聽到這裡,也不由地笑了:如果真是那樣,的確是有點奇怪。
“時間還早的很,去哪兒?”
“聽你的。”紀元海說道。
“那就去吃點飯,看電影。”王竹雲說道。
紀元海便和她一起吃飯,看電影。
跟以往也沒有多大區別。
“這樣好看嗎?”吃過飯後,王竹雲甩甩馬尾,讓紀元海看一下。
“好看。”紀元海回答。
王竹雲哼起了歌兒,心情很是不壞。
看過電影,走過電影院的時候,王竹雲又讓紀元海看:“你真的感覺好看?”
“嗯,真的挺好看。”紀元海說道。
王竹雲臉上帶着笑容:“行吧,那我就暫且保持這個樣子了。”
正說話間,紀元海忽然感覺斜側方有人正在看着自己,頓時轉頭看去。
一個留着青年頭的年輕人正在看着紀元海,一副想認又不敢認的模樣。
紀元海倒是認出他來了,開口招呼:“程衛國?”
程衛國震驚不已,帶着一個女青年走過來,聲音都不由變的有點尖了:“紀元海?”
紀元海點點頭。
“你怎麼會在省城的!”程衛國叫道。
“我在省城上大學啊。”紀元海回答道。
程衛國聽到這個回答,震驚無比地看看紀元海,又看向他身邊的王竹雲:“你……你怎麼能上大學?陸荷苓呢?”
紀元海上大學了,陸荷苓呢?
他不會是頂替了陸荷苓來上大學,還在省城交了新的女朋友吧?
那可太壞了!
“荷苓也在上大學。”紀元海說道,“我跟荷苓一起考上大學的。”
程衛國聽後,頓時震驚、豔羨不已。
“你們都考上大學來省城了!這可真不錯啊!我們當初都喊着考大學,現在想想跟笑話似的……”
“你呢?現在怎麼樣?”紀元海問道。
程衛國嘆了一口氣:“回城以後,工作也不好找啊!”
“這都快一年了,到現在還沒着落,只能幹臨時工。”
“今天跟我對象出來看電影解解悶。”
“其他知青都怎麼樣?都還聯繫着嗎?”紀元海問。
程衛國點點頭:“曹建紅回省城沒多久就結婚了,現在估計已經懷孕了,都有家庭了,我們就不方便再多聯繫了。”
“馬斌回他家滕城,因爲有過拘留記錄,情況比我還慘,連臨時工都幹不成,只能打零工;他跟我寫信說,在家裡飽受冷眼相待,以後一飛沖天,一定要遠走高飛。”
紀元海點點頭,心說:每一個在家受冷眼的人,都難免會這麼想吧。但大部分都很難一飛沖天,擺脫困境……
知青們回城的情況也都不太樂觀,只有一個端上了鐵飯碗,讓程衛國羨慕不已。
紀元海聽程衛國說完之後,彼此怎麼說也算是相識的人,以後又都在省城,便互相留了個聯繫地址。
程衛國家也在老城區一條小巷之內。
程衛國聽到紀元海和陸荷苓雙雙考入的大學居然是省大學,又是震驚不已。
“陸荷苓學習好,我還知道——紀元海,你自學也這麼厲害啊?”
順便心裡還納悶,紀元海身邊這女人又是誰啊?他怎麼不跟陸荷苓在一起?
“還行吧,運氣不錯就考上了。”紀元海笑着說道,“你們就先忙吧。”
程衛國點點頭,遲疑一下,又對紀元海說:“紀元海,當初我也是一時糊塗,再給你道個歉——”
紀元海笑道:“臨回城的時候,你已經將功補過了,沒必要再道歉了。”
兩人道別之後,王竹雲好奇詢問程衛國爲什麼給紀元海道歉。
紀元海就把小山屯發生的一些事情告訴她。
王竹雲聽後方才恍然:“村子裡面也不光是淳樸的農民,彎彎繞繞也不少啊。”
“那當然。”
紀元海現在想起來王老三背後悄悄佈下的局,還是感覺挺陰險的。
如果不是紀元海提前察覺到,真被他算計成功了,陸荷苓不光是當不了會計,甚至會因爲有不光彩的記錄,而不被政審通過。
把這件事跟王竹雲一說,王竹雲的感想跟紀元海一樣。
“這麼小的山村,鬥這麼厲害,能爭什麼啊?”
“王老三是爭口氣,也是要報仇。”紀元海說道,“其他人,那就是爭個溫飽的好日子吧。”
因遇上程衛國,紀元海跟王竹雲回憶了一番往事,之後才各自回到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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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紀元海正在食堂吃飯,一個飯盒放在他面前。
馮雪直接坐下,問道:“荷苓呢?中午吃飯沒見你們,我去她宿舍找她,她也不在。”
“怎麼現在只有你,沒有她啊?”
“她這週末陪她爺爺去了。”紀元海說道。
馮雪感興趣地問:“怎麼回事?”
“你這打聽的……”紀元海大概說了一下,陸荷苓原來就是省城人,下鄉時候嫁給了自己,現在在省城還有親人。
馮雪略帶嘲諷地驚歎:“哎呦喂,咱們這大班長,魅力真了不得啊!就這麼坑蒙拐騙,把這麼一個天真善良的好姑娘給騙到手了?”
紀元海只是笑了一下,繼續吃飯,懶得理她。
馮雪又問道:“還有二十天,新生體育比賽就開始了,咱們班的籃球訓的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