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中華跟紀元海也沒有猶豫。
“開店,你買房或者租房,選租的肯定不行,到底還得買房子。”
“畢竟你這花草有點太厲害,鬧不好就有人眼紅。”
“租房子就等於別人用點辦法,就能通過房東讓你離開花鳥街……”
袁中華的意思是,租房子做生意不牢靠,一旦有人臉紅,就能通過手段拿捏他。
紀元海聞言也是微微皺眉:“袁哥,買花鳥街一個鋪子,得多少錢?”
袁中華說道:“這個可不好說,商鋪本就比住宅貴,沒有七千塊錢絕對拿不下來。”
“目前花鳥街的商戶也沒有準備往外賣的,伱要買得加錢,這一加錢,可就得加的多了。”
“那可就本着一萬去了,搞不好,一萬人家還不賣……”
紀元海聽的心內一驚:“這麼說,我是買不了房子,只能租房子了。”
現在他擁有六千多塊錢,對於普通家庭來說絕對屬於富人。
但是對於省城的商鋪房價來說,依舊還差不少錢。
他大部分精力在讀書上學這件事上,也不可能把經商作爲主業,只能作爲額外的備用。
“錢不夠啊?”袁中華沉吟起來,“你沒有辦法借錢週轉一下?”
紀元海搖了搖頭。
袁中華說道:“如果實在錢不夠,那就只能做最壞的準備,賺一段時間的錢後,別人眼紅你就走。”
“或者興許你出手快,賺到足夠的錢,把商鋪買下來。”
就在這時候,陸荷苓插話說道:“元海,商鋪我們可以儘可能想辦法買下來,你還是問問袁哥其他方面的事情吧。”
紀元海頓時猜到了她的想法,大概是跟陸老爺子、陸成林他們借錢,又或者變賣父母遺產支持紀元海。
“荷苓,這件事還真不好說,你也不用着急。”
紀元海對她說道:“袁哥剛纔也說了,花鳥街沒有商戶準備出售,這就意味着我們無論是租是買,只怕都不太容易。”
“再有,還是那個問題,省城這邊咱們沒有真正可靠的人。”
“就算生意開始做,咱們兩個學生也沒辦法時刻照料。”
“這一步步全是難處。”
陸荷苓聞言也是不由皺眉,如果只是錢的問題,想想辦法還是可以解決的。
店鋪可能有錢也買不到,也沒有可靠合適的人,那就很難辦了。
袁中華聽到他們倆對話,也是說道:“按照你們這麼說,你這生意還真做不起來。”
“光是商鋪的問題,錢也難辦,買的時候也難辦;你們自己還沒足夠時間經營,還沒可靠的人託付。”
“這還開什麼店?”
紀元海點頭,說道:“看來,也只能再過一段時間再說。”
總感覺,上大學期間不做些什麼,有點白白看着時間從眼前溜走的感覺。
袁中華看得出來,紀元海的確是有心想要做點什麼,但是受限於自身情況,又沒足夠的時間。
“看在一塊錢諮詢費的面子上,我可以給你們一個主意。”
袁中華說道:“去花鳥街找老王試試看。”
“芳草軒老王?”紀元海問道。
袁中華點點頭。
就是那個等到最後花了五百塊錢買下宋梅蘭花,給紀元海推薦了袁中華的老攤主。
之前有人想要購買紀元海的蘭花、打聽紀元海的情況,袁中華也說到有人找到了老王——不過袁中華當初收了紀元海的諮詢費,幫助紀元海排憂解難,認爲紀元海不適合進入花鳥街,跟任何人產生聯繫,否則會有麻煩。
那時候算是因爲顧全紀元海的緣故,沒有跟老王聯繫。
這一次袁中華卻是又推薦紀元海去找老王了。
紀元海也不免詢問一下原因。
袁中華說道:“這就是此一時彼一時。”
“當初我看你的麻煩不小,還要賺錢,整個街上別人都很難幫你兜住,也只有我幫你兜住,我就幫你解決麻煩。”
“現在你沒什麼麻煩了,事過境遷,找老王剛剛好。”
隨後跟紀元海做出具體的建議:“別的不說,你每週每月給老王送幾盆精品花卉來,一年下來幾千塊錢終究是有的。”
“老王這人比較踏實,也賺不了你太多;他能五百賣出去的,就能三百、四百收你的花草,其他鋪子可沒有他這樣的。”
紀元海聽後,心說這也的確夠良心了。
花鳥文玩街上,長心眼的人太多太多,都是買的時候壓價狠,恨不得白要;賣的時候拼命往外吹,恨不得一樣東西賣出天價。
老王這樣,的確是堪稱良心。
“老王的嘴嚴嗎?”紀元海問道。
袁中華笑道:“他的嘴如果很嚴實,我上次還用得着毛遂自薦嗎?”
“不能碰酒,碰了酒什麼都說;平時膽子也不大,老來膽小惜命,嚇唬一下也不保密。”
紀元海點頭:“那我就知道了,跟他少談私事,就談交易。”
袁中華點點頭,問道:“還有別的事情沒有?”
紀元海站起身來:“暫時沒有別的事情了,多謝袁哥親自過來幫忙出謀劃策,要是沒有袁哥,我對這些事情也是兩眼一抹黑。”
“不用這麼客氣,我是爲了收錢來的。”袁中華笑着伸手,“一塊五毛錢。”
紀元海給他一塊五毛錢。
袁中華哈哈一笑,揹着手向外走:“酒錢這就到手了!”
紀元海笑道:“袁哥,瀟灑啊!”
迴應紀元海的,是袁中華的一陣笑聲。
待袁中華走後,紀元海、陸荷苓、王竹雲吃了一頓午飯,之後一起前往花鳥街。
花鳥街街口代銷點,袁中華帶着酒意,正在給一個小孩捏腳,好像崴腳了。
紀元海三人走過,他笑了一下,也沒招呼。
紀元海也笑了一下:袁哥果然瀟灑,這就喝上了……
進了花鳥街,兩側買東西的琳琅滿目,叫人目不暇接。
主要是花草、鳥雀、古董文玩,還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因爲尋常市場不多見,在這裡三步一個鳥店,兩步一個花店,還有古董店,左右打量都好像不夠看的。
王竹雲看的津津有味,轉眼看見陸荷苓似乎有點心不在焉,小聲說道:“你擔心什麼?紀元海什麼時候吃過虧?”
陸荷苓點點頭,這纔跟着王竹雲的目光,看起來這條街的一些花鳥蟲魚。
正看着呢,走到一個花鳥店前面,一隻巴哥忽然開口叫道:“雷猴啊!”
紀元海、王竹雲、陸荷苓都停下腳步看了過去。
一箇中年人從店內走出來:“要買花草還是鳥?”
隨後凝目打量一眼,喜道:“你是哪個賣蘭花的小夥子!哎呀我……你可算來了!”
隨後又惋惜且幸災樂禍地說道:“你錯過一個多好的發財機會,知道不知道?”
紀元海問道:“這個我還真不知道,山哥,你跟我講講?”
這個中年人叫做山行,袁中華也曾經順口提起過他。
簡單來說就是品行遠不如老王可靠。
這會兒,紀元海佯裝一無所知,倒是可以聽聽山行說什麼。
山行眉飛色舞,說起來兩三個月前有人想要購買紀元海的蘭花,甚至願意出高價購買,還願意花錢來尋找紀元海。
“小紀,當初你要是來花鳥街,大家夥兒也能跟着你一起賺一筆塊錢,不也挺好的嘛?”
“可惜啊,你沒來;你沒有了賺錢的機會,我們也沒有了賺錢的機會……實在是可惜極了。”
山行這樣說着。
陸荷苓和王竹雲兩人聽着,卻是着實心有餘悸。
幸好聽了袁中華的,沒有進花鳥街。
當初紀元海如果進了花鳥街,就看山行這種態度,立刻就被他們盯上換錢了。
想要再跟買花人隔開,肯定是千難萬難。
紀元海聽後,配合地做個遺憾的表情,然後帶着陸荷苓、王竹雲往前走。
又走了幾家,到了芳草軒門口。
還沒進去,就聽到一陣劇烈的咳嗽聲音。 白頭髮的老王,咳嗽着,彎着腰,正在屋內忙碌。
紀元海有些驚訝:之前的時候他還挺硬朗,現在怎麼看上去有病了?
這咳嗽……可別是肺結核。
紀元海三個人在門口一停頓,老王頓時轉過頭來,看了一眼之後,又是一陣撕心裂肺似的咳嗽。
“咳咳咳咳咳!”
“小紀!”
紀元海點點頭:“老王,你這是怎麼了?生病了?”
老王咳嗽了有一會兒,順了順氣,臉色變得紅潤。
這倒不是他氣色好,純粹是咳嗽憋氣累的。
然後才終於能說話了:“小紀,你這纔來花鳥街?見過袁中華沒有?租房子沒有?”
話音剛落下,又是好一陣劇烈的咳嗽。
紀元海連忙說道:“老王,你這身體……”
“今天入秋之後受涼了,一直沒好。”老王說道。
“那可得上醫院好好看一看,”紀元海說道,“別管是受涼還是感冒,拖延這麼兩個月,小病也成大病了;你年齡又大,這元氣經不起消磨啊。”
“咳咳咳咳咳……”老王咳嗽不斷,連連點頭,“你說的也是,說的也是。”
“不過,人到我這個歲數,就叫做知天命,聽天命。”
“我也懶得看了。”
又一邊咳嗽一邊跟紀元海說話:“你們也不用害怕,我這咳嗽不傳染,一條街上就我咳嗽,別人什麼事情都沒有。”
“我得跟你說說,前段時間……咳咳咳咳咳……”
“您不用說了,好好歇着,修養身體。”紀元海說道,“我們剛纔遇上山行了,他已經把事情都告訴我們了。”
“就他……嘴快……”
老王咳嗽着說了一句,隨後一愣神,忘了自己還想要說什麼——因爲咳嗽太厲害,頭腦都有點空白,沒辦法思考了。
紀元海心下一嘆,心說自己這運氣也着實不太好。
袁中華才幫忙出了一個主意,結果老王居然病得這麼厲害,他都自身快要開不了店鋪了,怎麼可能再合作?
跟老王說了幾句話後,紀元海和王竹雲、陸荷苓就準備告辭。
老王把他們送到門口,順便告訴紀元海:那盆宋梅他沒捨得賣,還在自己屋裡留着;就是看上去沒有之前的時候那麼好看了。
這其實也正常,沒有紀元海繼續照料,花草漸漸歸於原來模樣,哪怕是品相挺好,也難以再驚豔別人,叫人眼前一亮。
令花老闆那樣的大老闆都忍不住掏錢購買的,可不僅僅是因爲花草品相,更多的還有一眼看上去就有“哎,這花真好看,非同一般”這種感覺。
紀元海也是說道:因爲自己畢竟需要用錢,所以當初價格也貴了一些。
隨後也是勸說老王,一定要好好看病,千萬別拿着命不當回事。
這拖延兩個月的感冒咳嗽,對老人來說也是挺嚴重了。
老王搖搖頭,顯然不以爲然。
紀元海、陸荷苓、王竹雲三人互相看看,也都看得出來合作這件事是別想了。
經過代銷點的時候,紀元海見到袁中華閒來無事,正端着小酒杯,面前擺着一小盤花生米,顯然是之前的酒還沒喝完。
過去跟袁中華說了一下老王的病情,袁中華也是皺眉:“這老王,跟家裡人吵架賭氣出來半年多,就知道不會照顧好自己!”
“我上次見他還沒這樣咳嗽,還以爲是普通受風寒,這要是這麼長時間,可不行!”
“我得看看去。”
放下酒杯,袁中華步履匆匆而去。
紀元海、陸荷苓、王竹雲三人也沒急着走,在袁中華家代銷點門口站着說話。
“老王應該是沒辦法合作了……”
“看來,接下來也只能再繼續等待機會了。”
說話間,袁中華騎着一輛自行車從花鳥街衝出來,來不及跟紀元海三人打招呼,匆匆而去。
紀元海三人看得一頭霧水,不明所以。
又過了十多分鐘,袁中華騎着自行車回來了。
紀元海上前詢問怎麼回事。
袁中華語氣中帶着憤然:“這個老王,咳嗽都帶了血,還說沒事!我叫他家人了,讓他們家好好給他看病!”
紀元海頓時吃了一驚:“這麼嚴重!”
片刻後,老王一家人都來了。
進了花鳥街後,他兒子哭着跟他認錯道歉,攙扶着他去醫院看病;他老伴也抹淚不斷……
這一家人離開花鳥街的時候,連老王都是一邊咳嗽,一邊紅着眼睛抹淚。
袁中華見到這一幕,笑了一下,說道:“這一病,倒是家庭和睦了。等老王病好了,也就沒這麼多事了。”
紀元海見他說的輕快,也笑道:“到時候我再找老王談合作吧。”
“看來這兩天是不行了。”
袁中華點點頭,笑道:“的確是不行了。”
說完話,倒了一杯酒遞給紀元海:“謝謝你啊,小紀,請你一杯酒。”
紀元海笑了一下,接過來喝了。
酒就是普通糧食酒,沒什麼可稱道的。
紀元海本身也是不嗜好喝酒的人,不過這時候袁中華請喝酒,顯然不適合推辭。
隨後,紀元海跟袁中華告辭。
下午,王竹雲回學校了。
紀元海和陸荷苓夫妻團聚一晚,第二天精神煥發回到學校。
學習上課,一如既往。
又到了週末時候,紀元海和陸荷苓兩人又離開省大學,遇上馮雪招呼一聲。
馮雪倒是想要跟着逛逛省城,被紀元海和陸荷苓婉拒了。
這位大小姐脾氣不小,傲氣也大,讓她跟着真是沒什麼好處。
再說了,馮雪跟王竹雲也不同,紀元海和陸荷苓跟她算是朋友就不錯了,遠遠沒有達到王竹雲那種地步。
到了小院,跟王竹雲匯合後,三人又去了花鳥街。
袁中華見了他們,招手讓他們過去,然後嘆了一口氣:“老王得癌症了,正在住醫院。”
“這一家人哭的不行,這個怨自己,那個也怨自己……愁雲慘淡啊。”
紀元海三人也都意想不到。
不是受寒感冒嗎?
本來等着老王看病回來談合作,結果去醫院一查,是癌症?
“這也太……太不應該了。”紀元海說道,“一家人好不容易打開心扉說點話,重新團聚了,他居然癌症了。”
“也是他自己不愛惜自己身體折騰的。”袁中華嘆息着說道,“也不知道有沒有可能——”
這話說到半截,袁中華自己也不說了,只是嘆一口氣。
癌症,以現在的醫學條件,哪有幾個能看好的?
“花鳥街少有厚道的人,老王這也太可惜了……他除了膽小、嘴碎,其他真是都挺好……”
袁中華說着話,感覺有點晦氣,也不說了。
紀元海、陸荷苓、王竹雲三人遇上這件事,遊玩的心情也沒了一大半,跟袁中華說說話,之後會小院呆了呆,各自回了學校。
又到下一個週末,紀元海找袁中華問了一下老王的病情。
袁中華回答:“目前來看,他這肺癌已經時間挺晚了,基本是沒希望看好。”
“醫院建議他們家出院,照料好老王最後一段時間。”
“他一家人都不想放棄,現在正往醫院裡面每天扔錢。”
紀元海聽的也是惻然:老王這一家人算是很好的,心意也十分珍貴。
但是以現如今的醫療技術,既然沒希望看好,那就真的是白白扔錢。
在紀元海走的時候,袁中華嘆了一口氣:“小紀。”
“袁哥,你還有事?”
“下次來的時候,籌備好一萬塊錢,你能做到嗎?”袁中華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