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犢山,如今已成鄔梨背後芒刺,一日不奪回抱犢山,鄔梨就不敢揮軍南下“收復失地”。爲了解決自己的後顧之憂,鄔梨親率大軍屯兵抱犢山下,同時傳信壺關守將竺敬,令其出兵與自己協作前後夾擊佔據抱犢山的武勝軍。
收到了鄔梨書信的竺敬不敢怠慢,但壺關守軍並不是很多,而且武勝軍神出鬼沒,既然能埋伏在抱犢山伏擊鄔梨,那就有可能會趁自己帶走大部分壺關守軍時襲擊壺關。壺關攏共就兩萬人,兵太少了會被武勝軍吃掉,可要是帶多了,壺關也就有可能被武勝軍奪取,到底派多少人去支援鄔梨,成了叫竺敬頭疼的問題。
說實話,竺敬並不想出兵,他是壺關守將,壺關若是丟了,他難辭其咎。而出兵協助鄔梨破敵,功勞也是人家鄔梨的,他頂多沾點光,可需要冒的風險卻太大。不過竺敬惹不起鄔梨,鄔梨是田虎的大舅哥,即便鄔梨真的犯了過錯,田虎也不會把鄔梨怎麼樣。
人在矮檐下,不能不低頭。左思右想,竺敬還是決定親率一萬人馬前去助陣,留下親信陸輝、史定二人守衛壺關,臨行之前,竺敬千叮嚀萬囑咐二人,切莫大意,謹防武勝軍襲擊。陸輝、史定則是滿口答應,不過心裡卻對竺敬的小心謹慎有些不以爲然。
壺關本就地勢險要易守難攻,再加上身後是田虎的地盤,前方又有竺敬親率一萬大軍作爲屏障,武勝軍難不成還能背生雙翅飛到壺關不成?而就在竺敬率領大軍離開壺關沒多久,一支敗軍就出現在了壺關關下,爲首的便是前些時日遭遇武勝軍襲擊時下落不明的徐京。
徐京、荊忠、李從吉、王文德四人本是朝廷封的十節度之一,但因爲戰敗被俘後朝廷輕信傳言,不分青紅皁白便收拾了四人留質在京的家眷,使得四人不得不投降了田虎。只是田虎對着四人也不是完全的放心,此番鄔梨率領十萬人馬援助董澄,徐京、荊忠便成了鄔梨的副手一同隨軍出征。
遭遇武勝軍襲擊時,徐京負責的後軍被擊潰,徐京本人也是下落不明,至於負責前軍指揮的荊忠,更是不知出於什麼原因臨陣倒戈,率領舊部投降了武勝軍。
鄔梨本以爲徐京已經死在亂軍之中,不僅僅是他這樣想,得到消息的陸輝、史定在閒聊時也是這樣認爲,卻沒想到徐京竟然還活着,只是看那副狼狽的樣子,這幾日過得很不如意。
雖說荊忠叛變投敵,但鄔梨通報各地的消息裡卻並未提到徐京也跟着投了敵,陸輝、史定也就沒將徐京拒之關外,不過必要的防範還是需要的,在放進徐京以及他這幾日收攏的殘部後,陸輝、史定便將徐京與其部下分開安置。而徐京倒也配合,並未對此表現出牴觸的情緒,這樣一來,反倒減輕了陸輝、史定對他的戒心。
……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先不提帶領三百餘殘兵敗將進入壺關的徐京,單說率領一萬人馬出關前往抱犢山作戰的竺敬。竺敬苦啊,剛剛帶隊離開壺關沒多久就遭遇了武勝軍騎兵的騷擾,而通過這次遇襲,竺敬更是深刻認識到了騎兵的重要性。
武勝軍騎兵壓根就不跟竺敬的人馬硬碰硬,仗着馬快,靠近之後射上兩輪箭雨就跑,而竺敬由於手頭缺少騎兵,對佔完便宜就跑得武勝軍騎兵只能是乾瞪眼。他手底下倒也不是沒有騎兵,三百多斥候若是集中起來倒是也能勉強與前來騷擾的二百武勝軍騎兵對抗,可問題是這支斥候營一旦有事,竺敬這支大軍就有可能變成聾子、瞎子。
好鋼要用在刀刃上!竺敬“囊中羞澀”,就不得不省着點用。這倒不是說田虎現在很窮,自封晉王以後,田虎通過搜刮民間的民脂民膏早已聚集了數千萬貫錢財,但問題是光有錢卻買不到馬。
想要買馬,尤其是買到好馬,以田虎的位置只有兩個去處,要麼是去西夏,要麼就是奔北遼。可問題是想去西夏就要先解決盤踞在西北的大宋西軍,而去北遼買馬……如今遼國正被金國鬧得焦頭爛額,像戰馬這種戰略物資他們自己都不夠用,就更不可能賣給田虎了。
田虎空有大量錢財,但戰馬市場卻是有價無市,鄔梨這次出兵所帶的五千騎兵,還是田虎東拼西湊出來的,更不要說像武勝軍騎兵那樣一人雙騎,氣死人不償命。
騎兵的最大優勢便是機動性,張寶也正是依仗這一點才能神出鬼沒,經常打得田虎軍措手不及,從而不得不選擇龜縮城中,據城而守。
竺敬一路艱難的抵達抱犢山下,全軍上下的損失雖不是很大,但疲乏感卻已經到了極點。在與鄔梨匯合以後,竺敬首先乾的事便是請鄔梨幫忙戒備,自己躲在營帳內呼呼大睡,等到睡足了,這才振作精神到鄔梨帳下聽從差遣。
鄔梨十分理解竺敬的做法,對於武勝軍的“陰險”,他這段時間是深有體會。這個該死的張寶,似乎從來就不知道什麼叫光明磊落,堂堂正正。在竺敬沒有率部抵達之前,武勝軍對田虎軍的騷擾就沒有一天停止過。不是趁着夜色掩護在大半夜敲鑼打鼓擾人清靜,就是派遣擅長高來高去的飛賊潛入營中下毒。而且更缺德的是,這幫飛賊下的毒不是立馬致人死命的毒藥,而是害人跑肚拉稀的瀉藥,一想到早些時日臭氣熏天的營地,鄔梨就忍不住想要嘔吐。他是個愛乾淨的人,整日待在“糞堆”裡,那滋味自是不好受。
竺敬這回只帶來了一萬人,而這一萬人對擁兵七八萬的鄔梨來說並不是很重要。其實早在鄔梨傳令竺敬率部來援不久他就回過味來,只是那時將令已出,再讓竺敬率部返回鄔梨又不好開這個口。如今竺敬人已經來了,那剩下的自然就是奪回抱犢山,至於抱犢山上豎起了代表張寶的大蠹旗,鄔梨至始至終都沒相信,他可不認爲張寶會真的就在抱犢山,所以對於陵川的董澄,鄔梨壓根就沒想過要調動,甚至還派人提醒董澄嚴加防範,不要中了張寶的調虎離山之計。
張寶此時人還真就在抱犢山,他本想以自己做餌,儘量吸引周邊的田虎軍注意,從而爲欒廷玉、鄧元覺等人創造攻取陵川縣的機會。由於陵川縣囤積着大批糧草輜重,鄔梨此次出兵並未攜帶過多的糧草,只要拿下了陵川縣,田虎軍必定軍心大亂。
可沒想到這鄔梨竟然如此能忍,被張寶這麼折騰依然咬緊牙關不讓駐守陵川的董澄率部來援。董澄不來,張寶想要奪取陵川的計劃也就難以進行下去,雖說強攻一樣可以拿下陵川,但損失必定也會增大。武勝軍雖名義上是爲朝廷效命,但實際上卻是張家的私軍。常言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張寶對於大宋朝廷並不信任,手裡若是沒有幾萬人做底牌,他可不認爲朝廷還會容忍他這個另類存活於世。
張寶既要減少自身的損失又要達到殺敵的目的,自然也就需要多費些腦筋。以己之長攻敵之短,那是必須的。田虎軍缺少戰馬,騎兵便成了田虎軍的軟肋,而張寶麾下騎兵精銳,來去如風,正好可以藉此不斷打擊削弱田虎軍的士氣鬥志。
一支軍隊的強大,除去兵員素質以及武器裝備這些因素外,最關鍵的還是要讓士兵們擁有自己的信仰,清楚自己爲何而戰。往小了說是爲了自身及身後的人,而往大了說便是爲國爲民。張寶的武勝軍,可說是完全沒有後顧之憂,哪怕是戰死沙場,也不必爲自己親眷日後的生活擔憂。而反觀田虎軍,早期的田虎軍是佔據三山五嶽的山大王,而此時的田虎軍除了過去的山大王外,還有朝廷的降兵以及臨時抓來的壯丁。
但無論是哪一種人,田虎及其文武羣臣都沒有考慮過善待這些人的家眷,而這些人自然也就不能像武勝軍士卒那樣沒有任何後顧之憂的戰鬥。這樣一來,高下也就立判,兩軍相遇,武勝軍士卒可以毫無顧慮的與人拼殺,但田虎軍士卒卻需要先考慮如何保住自家的性命。
雖說身後有督戰隊的存在導致這些士卒不敢臨陣倒戈,但稍作抵抗便被俘虜卻已經是常態。武勝軍自與田虎軍開戰以來屢戰屢勝,除了自身勇武過人外,田虎軍的消極作戰也起了一定作用。
但對於自家作戰不利的結果,田虎及其文武羣臣卻並沒有去深想,只是想當然的認爲是武勝軍太過強悍,自家實力不濟的緣故。若是田虎真的能想辦法模仿張寶對待士卒那樣面面俱到,武勝軍想要再如現在這樣輕鬆取勝幾乎就是不可能的。
個人的見識決定了個人會身處在什麼位置!張寶在後世雖只是一個普通的小領導,但身處那個信息爆炸的年代,沒吃過豬肉難道還沒見過豬跑嗎?把那些過去只是見聞的知識拿過來用用,效果可說是立竿見影。這或許就是身爲穿越者的最大優勢,論武力,張寶比不上高寵、楊再興等人;論智謀,張寶也比不上許貫忠、朱武等人;但要論到見識,張寶卻可以獨佔鰲頭,他知曉太多已經經過驗證的知識方法,哪怕是在後世已經被視爲常識的方法,擱在宋代那也是奇謀良策。
投效張家的大部分人都認爲張寶是一代明主,但只有張寶自己心裡清楚自己到底有多少斤兩,而他又比較擅長藏拙,這才顯得他知人善用,用人不疑。
……
鄔梨沒上當,這雖讓張寶感到有些遺憾,但好在他做事習慣多留一手。在發現甲計劃進行不順利後,便轉而開始進行乙計劃,若是乙計劃也不能奏效,那就再換丙計劃,反正總有一款適合鄔梨。
還不知道已經被張寶盯上的鄔梨在竺敬率部抵達後便發起了對抱犢山的攻擊,只不過抱犢山地勢險要易守難攻,鄔梨想要強攻只會損兵折將。而眼見強攻難以建功後,鄔梨當即一面命人繼續圍困抱犢山,一面傳令董澄趁機出兵收復早先被武勝軍奪取的州縣,試圖切斷抱犢山的外援,困死張寶。
爲了麻痹抱犢山的張寶,鄔梨下令竺敬率部主動前去挑釁,吸引武勝軍的注意。但他沒想到自己那個不安分的寶貝丫頭瓊英也趁着他不注意跑去湊熱鬧。萬綠從中一點紅,女將在大宋雖不是什麼前無古人的稀罕事,但看到一個嬌滴滴的小娘子頂盔貫甲的在兩軍陣前叫陣,這還是挺有觀賞性的。
好男不跟女鬥!雖然是處於敵對的關係,但張寶以及身邊的衆將還是不願意出馬去跟一個女子陣前搏殺。因爲勝了那是理所應當,而輸了……那可就丟人了。
只是瓊英在陣前實在是“囂張”,必須要有人出馬教訓一下,張寶左右看了看,但凡是接觸到張寶目光的人都下意識的躲閃,不想做這個出頭鳥。張寶見狀無奈的嘆了口氣,對身邊的狄雷道:“五郎,你上。”
“啊?二哥,這不太好吧……”狄雷有些不願的答道。
“快去,你沒看諸位兄弟都怯戰了嘛,這種關鍵的時刻就指望你了。”張寶聞言哄道。
“……好吧,那小弟就出馬教訓一下那個不知死活的小娘們。”狄雷聽後看了看衆人,果然發現衆人都是一副舍你其誰的模樣,心裡的虛榮心頓時得到滿足,點頭答應道。
狄雷催馬上前,手中一對銅錘重達百餘斤,瓊英若是跟狄雷拼力氣那是自取滅亡,但瓊英聰明,一見狄雷手使的兵器便知道自己不能力敵,趁着狄雷上前還沒動手的時候先發制人,一枚飛石直接命中狄雷的面門。
狄雷大意了,他本想說兩句場面話,不想對面的小娘們一點規矩都不懂,結果便吃了虧,敗陣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