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 遠方來客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張寶與耶律大石雖沒有什麼深交,但對於雙方來講,可說是神交已久、當年天祚帝耶律延禧一意孤行,不肯採納耶律大石的正確意見,從而導致屢戰屢敗。耶律大石心灰意冷之下率領數百親隨出走,直至耶律延禧被金人活捉。不願與耶律敖盧斡一同歸附宋人的耶律大石索性繼續西行,願意追隨他的人也由原來的數百人發展到了近萬人。

耶律大石在遼國的威望是很高的,即便是被稱爲賢王的耶律敖盧斡也有所不及。憑藉手裡這近萬人馬,再加上張寶命人暗中自助的武器糧餉,耶律大石在中東地區迅速建立了政權。在那個一城一國主,一地一豪傑的中東地區,耶律大石的人馬並不算最多,但所表現出的實力,卻足以令人生畏。

三年征伐,耶律大石的西遼通過吞併征服等方式迅速擴大,人馬也由近萬發展到了十萬之數。在站穩了跟腳後,耶律大石受衆人擁戴,登基稱帝,因爲沿用的是遼國的年號,耶律大石所建立的國家又稱西遼。

建立西遼以後,耶律大石便有意東證,重奪祖先故地。哪怕是在最繁忙的時候,耶律大石也沒有放鬆對於東方的關注。也正是因爲如此,耶律大石清楚認識到自己想要重奪祖先故地的難度不小,不僅僅是金國會成爲他的對手,就是此時與他西遼一樣有着共同敵人的大宋,恐怕也不會乖乖將西京道交給西遼。

耶律大石戰略眼光長遠,並不是十分在意一城一地的得失,若是能夠讓大宋願意出兵與自己合擊金國,那將西京道作爲酬勞交給大宋也不無不可。但張寶也不傻,不會輕易被耶律大石派來商談這事的使者跟忽悠了。

西京道,如今本就是宋國的國土,何時需要得到耶律大石的首肯?耶律大石想要空手套白狼,以宋國的西京道來交換宋國的出兵,臨了還想讓宋國感恩耶律大石的大度,這實在是有點異想天開。

不過張寶也並未因此就讓人砍死耶律大石的使者,他知道,耶律大石這麼做的原因還是因爲對於大宋的印象,他還停留在徽欽二帝執政期間。哪怕這大宋已經在自己手裡發展了四年多,但固有印象的轉變,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辦到。

張寶知道,說大話,誰都會說。但實際的實力是做不了假的。爲了讓耶律大石的使者明白如今的大宋早已不是過去的大宋,張寶命人安排了一場軍演,同時邀請耶律大石的使者耶律遠山挑選一支宋軍隊伍作爲對手,進行一場戰陣上的切磋。

耶律遠山是耶律大石的親信,自耶律大石決意出走那時起,耶律遠山便一直追隨左右。此番充當西遼的使者,一是爲了宋遼結盟一事而來,二則是想要去拜訪一下耶律敖盧斡等當初決定歸附宋國的同族現狀。

對於宋軍的戰鬥力,耶律遠山向來便有些瞧不起。在耶律遠山眼裡,即便是被宋人吹得神乎其神的安東軍親衛師。相比起大遼的鐵騎還是存在一定的差距。不過此時既然宋國主動提出來要切磋,爲了日後的談判可以順利一些,耶律遠山決定要讓宋人開開眼界。

不過開眼界是開眼界了,但被開眼界的卻是一直趾高氣昂的耶律遠山。能被耶律遠山選中的勇士,那都是在西遼軍中數一數二的,但對上張寶的安東軍精銳,昔日應用熟練,在中東未逢對手的戰術頓時失了靈,與耶律遠山對陣的安東軍彷彿早就預料到了西遼軍的戰術,早早便做好了防範,處處都被人算中的西遼軍自是有力難使,進退失據。

在觀看臺上,耶律遠山不顧形象的大喊大叫,只是戰事卻並沒有因爲耶律遠山的“努力”而發生扭轉,在安東軍的“圍剿”下,由耶律遠山精心挑選出來的西遼勇士幾乎全軍覆沒,即便有僥倖“未死”的,也被安東軍生擒活捉。

野驢遠山的老臉有些掛不住了,本來還認爲宋軍不堪一擊,卻不想不堪一擊的會是自己。一想到自己當初那副目空一切,不可一世的嘴臉,耶律遠山就恨不得此時地上有條地縫可以讓自己鑽進去。

好在耶律遠山遇到的張寶還算厚道,沒有繼續往耶律遠山的傷口上撒鹽,只能命令軍中一小校將方纔率部與西遼勇士切磋的將領找了過來。當那名將領取下頭上的面罩時,耶律遠山不僅失聲叫道:“阿里奇?怎麼會是你?”

“遠山叔,爲什麼不能是我?”阿里奇聞言笑着反問道。

“可,可你是契丹人。”

“契丹人又怎麼了?主公可不是那種會以出身論成敗的人。在安東軍中任職的不止我一個,便是過去的晉王殿下,此時的歸宋王,在安東軍中也是掛着軍職的。”

“可……”

“貴使,以後有的是時間讓你與阿里奇說話,現在咱們還是說說這次有關貴國想要與我國結盟出兵對抗金國的事情吧。”

“是,陛下在老朽離開時曾言,此次結盟由老朽決斷。即便不成,也希望日後大宋在西遼對金國展開攻勢的時候可以作壁上觀。”耶律遠山聞言說道。

“呵呵……看來你家陛下對你十分信任。”

“相國大人過獎了,老朽也就是沾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光。不知相國大人覺得我方提出的條件是否滿意。”

“怎麼可能滿意。老人家,換你你會答應嗎?西京道本就是我大宋的國土,石敬瑭獻幽雲十六州,才讓遼國得到了西京道。如今遼國式微,我大宋重奪祖先故地不需要任何人的認可,誰要是不服,那就只管來戰就是。大宋不再是過去那個膽小怕事的國家,誰想要奪走我們祖先留給我們的家業,那就必須要先踏過我們的屍體。”張寶忽然態度強硬,用斬金截鐵的語氣對耶律遠山說道。

一個人的氣場那時存在的,但除了個人的多年修養外,更多還是得益於周圍人的襯托。張寶說這番話的時候,身邊的文武羣臣也隱隱以張寶爲中心,分別站在了張寶的兩側,衆人齊心協力營造出的氣場,也震懾的耶律遠山半天說不出話來。

被人先聲奪人了,繼續談下去也只會處處受制於人。耶律遠山索性選擇暫時中止,以旅途勞頓爲由,請求張寶可以容他在汴梁休息幾日以後再重開談判。張寶也知道兩國聯合出兵這是大事,不是可以一蹴而就的小事,便叮囑阿里奇代表朝廷好生款待這位來自遠方的舊友。隨後便帶着人離開了城外的安東軍大營。

張寶走了,耶律遠山才感覺身上的壓力驟減,看到耶律遠山輕鬆口氣,阿里奇不由笑着着調侃道:“遠山叔,多年不見,你的膽子似乎變小了。”

“你小子少來笑話我。反倒是你,當初聽說你投靠了金人,我還想着日後戰場相見要不要與你相認,沒想到你怎麼又跑到大宋來了?還變成了大宋相國親衛軍的將官。”

“遠山叔,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回去再說。”

“也好,有酒嗎?”

“呵呵……管夠。”

當初阿里奇年輕氣盛,可謂是遼國第一勇士,而耶律遠山則也是一員猛將。只是與阿里奇相比,耶律遠山的個人運氣差了點,不過這並不妨礙二人變成忘年交。女真人起兵反抗大遼的時候,阿里奇作爲軍中猛將也隨着他的上司洞仙一同出征。

但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攤上了耶律延禧這種喜歡瞎指揮主公,也是阿里奇倒了八輩子黴。在與金國交戰的過程中,阿里奇不可謂不努力,但耶律延禧總喜歡出“奇謀”,幫助金人扭轉不利局面。

阿里奇就算再是神勇,也還是被金人抓住機會困在了一座孤城之中。當時的完顏阿骨打還活着,同時完顏阿骨打還是個愛才惜才的主,他欣賞阿里奇在戰場上的神勇表現,便命當時已經歸順金人的洞仙入城勸降。

阿里奇一開始是不願意投降的,但這仗打得實在窩囊,本來形勢一片大好,卻就因爲耶律延禧的突發奇想而導致大敗,阿里奇這心裡憋屈。而且當時阿里奇孤立無援,堅守到最後不是突圍失敗就是凍餓而死。阿里奇不怕死,但他並不希望自己的部下陪着自己一起“爲國盡忠”。便答應了洞仙,願意出城歸降金兵。而當時的完顏阿骨打也真是想要招攬阿里奇,便同意了阿里奇提出了要繼續統領原先人馬的要求。

一開始歸順了金國,阿里奇還有些不習慣。但等時間一久,阿里奇就發現自己與金人的格格不入。金人看似團結,但卻極度排外,並且喜歡將人分成三六九等。阿里奇是降將,即便武藝高強,但在金人眼裡,卻不配與他們來往。

而那時恰好金兵又跟被張寶所佔的高麗北部安東軍掐了起來。過去女真人沒有建國,如同一盤散沙,所以時常要比高麗人欺辱。但風水輪流轉,此時的女真人已經建立了大金,並且將遼國這個大敵打得節節敗退,不少女真人也就想起了高麗人這個老冤家,打算跟高麗人算算這些年的總賬。

只是金人並不知道高麗已經落到了一個名叫張寶的宋人手裡,高麗的原國主王俁及其家小此時正在距離耽羅島不遠的小島上過着悠閒的退休生活。金人誤以爲自己的對手是高麗人,卻沒想到遭遇的是宋人以及高麗人組成的藩落軍。

事先估計不足,導致金人在與“高麗人”的戰鬥之初吃了不小的虧,而爲了減少女真人的傷亡,像阿里奇、洞仙這樣的降兵降將便被推上了前線,變成了炮灰。爲了鼓舞士氣,令士兵們深惡痛絕的督戰隊出現了阿里奇等人的身後。

而阿里奇本就已經對金人感到失望,現在又被當做炮灰對待,這令心高氣傲的阿里奇感到有些不能接受。就在一場與“高麗人”的戰事當中,阿里奇裹挾着洞仙一起陣前投敵,反身殺了在後督戰的金人隊伍。洞仙一見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頭皮跟阿里奇一條道走到黑。

好在高麗的安東軍並沒有拒絕阿里奇的投靠,當然在接納過後,安東軍還是對阿里奇等人做了一次隔離審查,並且將阿里奇與他的隊伍分開。阿里奇本不願意,但安東軍不似金人那樣做這種事偷偷摸摸,而是當着阿里奇的面開誠佈公,這反而取得了阿里奇的信任。爲了自證自己的心意,阿里奇選擇了配合。並且在不久後重新獲得了統領自己本部人馬的權利。

在遼國的時候,阿里奇雖被人稱爲第一勇士,但實際上大部分人只是將阿里奇作爲能夠衝鋒陷陣的一員猛將。但實際上阿里奇不僅勇猛過人,對於兵法韜略同樣爛熟於心。安東軍是個以軍功定升遷的地方,雖然也有考慮個人資歷這個問題,但只要你立了功,那就必定會得到相應的獎賞。

賞罰的分明讓阿里奇對未來充滿了幹勁,在他的帶領下,高麗藩落軍一改過去只能打打順風仗的情況,也與安東正規軍一樣,經得起硬仗的考驗。三年前張寶能夠放心任由完顏宗弼在高麗北部折騰,除了那裡有安東正規軍在,更有一支戰力不俗的藩落軍,而領軍大將,就是阿里奇。

完顏宗弼險些做了阿里奇的俘虜,而阿里奇也因功被調離了藩落軍,成爲了直屬張寶的安東第一軍中的一員將領。作爲安東軍第一軍的主將,張寶將阿里奇調到自己的親軍之中擔任領兵大將,這也就意味着張寶準備重用阿里奇。

而聽着阿里奇講述自己這些年的種種境遇,作爲唯一聽衆的耶律遠山已經聽得入迷,就連手裡的酒灑了都沒有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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