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夜色降臨華燈初上,曲江池上燈盞連連,邊上百姓熙熙攘攘,時不時的有些個小攤販在人羣中間穿插叫賣着,但都不敢高聲,因爲今晚的主角是曲江池中間畫舫裡面的一個個才子們。
看着時間差不多了,李二開口道:“諸位愛卿,時間差不多就開始吧,此次詩會才俊不少,再耽擱下去恐怕賞不了幾首詩作就到深夜了。
房愛卿,這第一題就由你來出吧。”
房玄齡站起來躬身行禮,“陛下當面,老臣豈敢僭越?這第一題當由陛下來出。”
“哪裡的話,今日君民同樂,等評出三甲,朕出最後一題。”李二大笑道。
衆人紛紛附和,房玄齡不再推辭,自己身爲大唐尚書左僕射,是實權第一宰相,自然是有資格出題的,第一題沒有出太難的,房玄齡讓以季節作詩。
很快報號聲傳令聲就朝着曲江池上一艘艘畫舫喊了過去,第一題,以季節作詩,格律題材不限,限時兩炷香。
在距離皇帝等人最近的一座畫舫裡面,就是這次詩會的發起人長孫衝,聽到這個題目之後自信一笑,小兒科題目,何須兩炷香?一炷香之內自己能做出兩首佳作。
“嗯……既然是夏日曲江池詩會,又是晚上,那自當應景而作。”沉思片刻,長孫衝開始揮毫書寫自己的答卷。
爲了籌辦此次詩會,朝廷也當真捨得下本錢,不僅僅是這沿岸的燈火、水上的畫舫徵辟,甚至連畫舫之中的文房四寶都齊備,不需學子帶任何東西,連用的紙張都是大唐民間品相最好的宣紙,僅次於宮裡所用。
這也就是貞觀十年這個時候,如果放在貞觀四年以前,那時宮裡皇后躬身種菜食用,皇帝上朝帶馬隊順便練兵,其國情可見一斑,大唐恐怕窮的叮噹響,全國都在爲了復仇北面的東突厥而勒緊褲腰帶,別說一場奢華的遊玩詩會了。
這第一題出來之後,杜少清就在咬着筆桿子回憶自己會的那些作品,經過虞世南的指點,他自然也知道作詩應請應景是最好的,只有時下景物無所得之後,纔會去發揮聯想另闢蹊徑,但那種詩作在代入感方面,就差了一層,至少觀衆品味的時候還要自己發散想象。
不知道爲什麼,看到今夜的月色,杜少清腦海裡就浮現出一首七言絕句,那是唐代杜牧的一首秋夕,甩了甩頭,杜少清自嘲道,怎麼會想起她了?不,應該是想女兒了,好多天沒見到孩子了。
之前入園上船的時候,杜少清遠遠的朝着皇帝那邊看了過去,隱約看到皇后身後一羣女子,但距離太遠看不真切,也不知道女兒和她來了沒有,說來也是因果,這場詩會還是長孫衝那廝掀起的,歸根結底不還是爲了她嗎?據說她當年是逃婚出走的,應該是在宮裡過得不順心吧。
心念所至,杜少清不自覺的已經開始下筆了,一手雋秀的正楷,幾個呼吸之間,二十八個字就已經寫就完畢:
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
天階夜色涼如水,坐看牽牛織女星。
看到他寫完了答卷,旁邊的報號書生忍不住輕聲讚道:“好詩好詩!公子好才情,可這首詩作卻有些偏離了,現在是夏季,您寫的是秋季的,是否考慮重做一首?”
杜少清笑着搖頭,“不必了,就這首了,煩請代我交卷上去。”
簽好了名字,杜少清將答卷遞給了報號人,這些都是從國子監選出的低年級學子,來此也可以歷練見識一二,好增進學識。
就在這時,旁邊的畫舫裡面傳來了兩個人的爭執聲音,杜少清隱約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就這麼交卷,我自己的詩作,願意少寫一句又怎樣?”
這個聲音?怎麼那麼像武照丫頭的,呵呵,這怎麼可能,許是自己幻聽了,此次詩會都是男兒參賽,不會有女子下場的,所以應該是聲音相似吧。
不知不覺的,杜少清又想起了那個極爲有個性的純真少女,真是有趣,都說自己被賜婚就必須要認命娶親,不然就是抗旨,可誰注意到了這個丫頭,她好像也不怕抗旨,也同意跟自己悔婚的。
時間很快就兩炷香了,也就是後世的十分鐘時間,這麼短的時間作出一首詩,說起來還真是有些嚴苛了,但是比之三國曹子建七步成詩那是遠遠不如的,所以各位考覈的官員也都沒有審閱的太嚴,總不能一輪就砍下八成的人,那未免有些傷了學子的爭心。
“好,諸位同僚,我這裡有一首佳作,請大家欣賞:綠樹陰濃夏日長,樓臺倒影入池塘。水晶簾動微風起,滿架薔盛一院香。”大儒褚亮大聲讚道,還把作品當場吟了出來。
褚亮雖然年紀不小了,但中氣十足聲音洪亮,四周之人聽得分明,也紛紛叫好。
“這首是何人佳作?頗有意境,不凡!”顏師古開口問道。
“我看看啊,哦,怪不得呢,原來是齊國公的兒子,長孫衝,都說這孩子是長安年輕一輩裡面的第一才俊,現在看來不假,不假。”褚亮吹捧道,笑着看向了國舅長孫無忌,對方胖胖的圓臉也滿是笑意,還不忘對着四周拱手謙虛一下。
就在這時,一聲不滿傳了出來,衆人回頭看去,原來是大儒姚思廉,“狗屁不通,有辱斯文,就這文采還來參個什麼賽?”
“哦?簡之(姚思廉的字),什麼樣的詩作能引發了你的老暴脾氣?”顏師古打趣道,同僚們都知道,姚思廉文采學識高明爲大家認可,但是這直性子脾氣也是出了名的。
直接將面前的答卷一甩扔了出去,姚思廉怒道:“老夫念不出口,狗屁不通。”
巧的是,這張薄薄的答卷沒落地,反而落在了許敬宗腳邊,許敬宗笑着撿了起來,看着答卷直接朗讀出來,“長安剛夏天,曲江池上玩,釣來魚下酒,抓蝦湊一碗。
噗……”
剛剛讀完,許敬宗頭一個忍不住笑噴了出來,果然好詩,怪不得能引發姚思廉的暴脾氣。
衆多考官紛紛搖頭,這些才子也是參差不齊的,難免有些魚目混珠也正常。
偏偏顏師古多問了一句:“老許,敢在陛下面前寫這種捕魚捉蝦的詩作,不會是無名之輩吧。”
“我看看啊,哦,原來是盧國公長子程處默。”
程咬金一聽,勃然大怒:“姓許的你不要亂說話啊,我老程的兒子作的詩哪裡差了?”
衆人哈哈大笑,李二原本皺着的眉頭一下就鬆開了,笑得眼淚都下來了,本以爲是什麼膚淺的頑童戲弄詩會,沒想到是那個活寶,偏偏老程還站出來護犢子,不說你兒子作詩差,反倒賴人家考官,這對父子也是奇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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