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大堂裡面,秦叔寶一行人尷尬的站着。
翼國夫人李氏上前勸慰道:“妹妹不必傷心,孩子一時接受不了也是正常,咱們慢慢開解就是了。”
杜如晦的夫人齊氏搖了搖頭,滿臉的慚愧和失落道:“算了,孩子不認我也是應該,是我這個當孃的不對,當年沒有看護好他,咱們走吧,本來以爲這輩子都沒緣分見到兒子了,現在能夠再見一眼,知道他平安無事就行了,我就算此時隨夫君去了,也能瞑目了,對夫君也個交代了。”
說完,慢慢轉身往客棧門外走去,雖然嘴上強自安慰着自己,但內心的傷痛卻只有她自己承擔,齊氏彷彿毫無所覺一樣,眼淚無聲的滑落。
僅僅是一個轉身的瞬間,齊氏這位四十多歲,比旁邊的李氏還年輕的婦人,好似老了十歲不止的樣子,也不知是不是衆人眼花了,齊氏鬢角的白髮更多了?
當她快要走到門口的時候,垂下的手被人拉住了,齊氏微微回神,低頭看去,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抱着一個小花貓,正滿眼同情的盯着自己。
小萱萱好像是鼓起了好大的勇氣一樣,對着齊氏說道:“老奶奶,你別哭了,萱萱已經說過爹爹了,不讓他再把人弄哭了,你放心吧,他再也不敢了,爹爹最聽萱萱的話了。”
一句話就讓齊氏的心理防線全部告破,突然轉過身去,一把將小姑娘摟在懷裡,滿是哭腔的喊道:“奶奶知道,知道,我不怪他,一點也不怪他。”
小姑娘不解的問道:“老奶奶,你怎麼還在哭呀?”
“好,不哭,奶奶聽你的,不哭了,能抱抱我的小孫女,奶奶高興,做夢都要笑呢。”齊氏抹去眼淚仔細看着懷裡這個小姑娘。
“爹爹說過,我的爺爺奶奶在我出生不久就去了很遠的地方,你真的是我奶奶嗎?你是回來看萱萱的嗎?那爺爺怎麼沒有回來?”小姑娘天真的問道,眼睛裡還有一點點期待。
老魔頭在一旁大聲道:“她當然就是你奶奶,如假包換的親奶奶,我剛剛不是跟你說過了嗎?”
“哼,大鬍子是壞人,是騙子,萱萱纔不信你的話呢。”
你……我……程咬金一陣氣急,卻對一個小姑娘無可奈何。
齊氏慈愛的摸了摸萱萱的頭髮,“奶奶就是想你了,回來看看,抱抱你就好了,這就要走了。”
“啊,又要走啊?”小姑娘對這位初次見面的奶奶感官很好,在對方懷裡感覺很溫暖,聽到對方要走,很是不捨,小聲嘀咕道:“怎麼都不願意留下來?孃親走了,師父也走了,現在奶奶剛剛回來也要走,都不喜歡萱萱嗎?”
“不是的不是的,奶奶很喜歡你,可是……可是奶奶還有事,以後會再回來看你的。”緊緊的摟住孫女,齊氏總不能說,你父親不認我吧。
祖孫二人就這樣抱着聊了片刻,齊氏起身,流着眼淚往外走去,程咬金幾人趕忙跟上。
小萱萱不捨的看着一行人匆匆離去,抱着懷裡的小虎崽,一個人站在門口看了好久才轉身往後宅跑去。
後宅杜少清將三叔安置好,驅走了所有人,只留下叔侄兩人在病房裡面。
杜三叔首先開口了:“孩子,你是我看着你出生的,你可不能被別有用心之人騙了。”
“我知道的三叔,您何必擔心,我是誰的兒子我怎麼會不知道?您也是的,這身體都快好了,又摔了一跤,差點再次受傷,難道你看侄兒是那糊塗之人?”
“那就好,那就好……”杜三叔重重的點頭,杜少清給他把了脈,確定無事之後就退了出去。
揮退了圍觀衆人,讓大虎跑去追上秦瓊,給他稍了句話,說是莫要因爲今日之事有所掛懷,免得耽誤了給秦將軍療傷。隨後他就獨自去了書房。
書房枯坐,杜少清心頭百感莫名,將左手袖子擼起,曲池穴處赫然一個指甲大小的胎記。
苦笑一聲,心中已然明白了一半,這事從他拿到那寫有生辰八字小木牌的時候就產生了疑惑,到今日有人登門,還有三叔的反應,其實並不是那麼正常的。
三嬸是自己四五歲的時候嫁過來的,她可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但是三叔就不同了,杜少清知道,他之前是故意滑倒的,他渾身外傷,並未傷及臟腑,所以不會有咳嗽這種症狀,脈象也沒有任何異常。
那就只有一個異常了,就是三叔情緒表現的異常。
“哎,沒想到啊,自己這副身體,不僅僅生死命數離奇,有了我一個穿越衆還不夠,還有其他身世之謎,哎,真夠複雜的。”
小姑娘杜萱萱推開了書房的門,小跑着來到了父親身邊,杜少清將之抱過來放在腿上。
“爹爹,奶奶走了,萱萱不想她走的,怕她走了再也不回來了,孃親就是這樣,再沒有回來。”小姑娘有些委屈。
“哦?你怎麼知道她是你奶奶?誰跟你說的?”杜少清詫異道。
“就是奶奶自己說的呀,大鬍子說的萱萱不信,但是我相信奶奶的話。”
杜少清不解道:“爲什麼?你又不認識她,你怎麼知道她是你奶奶?她說你就信嗎?”
小姑娘仰着頭思考了一下,隨後重重點頭,“嗯,我相信她不會騙我,她的懷裡很暖,跟孃親一樣暖。”
好吧,杜少清聽明白了,都說孩子是最有靈性的,有時候反而最能感覺到一個人的好壞和真假,看來此言不虛。
這也給杜少清出了一個難題,自己到底是認,還是不認?如果我不知道事實也就罷了,會堅持認爲自己就是落霞鎮杜家的後代,也就沒這麼多煩心的了,可現在自己知道了真相。
看着眼前的婦人那悲傷到絕望的眼神,杜少清於心不忍,平心而論,自己不是前身這個受過落霞鎮杜家二十年養育之恩的人,看待這個身世問題更多的會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公正的去看。
可是偏偏自己現在就是杜少清,三叔三嬸說的沒錯,自己是長房嫡子,如果這時候認了別人,那就背棄了落霞鎮杜家這二十年的養育之恩,還讓杜家長房絕後了,這樣的事情,不說自己做不出來,至少,‘杜少清’這個人不能去做。
“哎,萱萱你記住了,千萬不能在別人面前提你奶奶了,就在咱家也不能提,連你三爺爺三奶奶二叔幾個人都不能告訴,知道嗎?”杜少清無奈叮囑道。
“爲什麼呀?奶奶不好嗎?”
“這,不是的,你如果提了,奶奶就不會再喜歡你了,記住了嗎?”
“啊?那萱萱記住了,誰都不告訴,就連孃親都不行,嘿嘿,我不告訴她們奶奶抱過我呢,對我可好了。”
落霞鎮外不遠處,秦叔寶一行車馬緩緩而行,程咬金和秦叔寶連連打着眼色,示意對方這件事不能這麼辦,杜少清不認祖歸宗,就沒法獲得爵位,那日後東窗事發是要命的。
秦叔寶卻搖頭無語,自己有什麼辦法?仗勢欺人的事情做不出來吧。
“不好了,夫君,齊妹妹她吐血昏倒了,快,快停下。”馬車裡面,傳出了翼國夫人李氏的驚呼,喊住了秦叔寶讓他停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