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先法感覺在這裡上班真是太有意思了。
晚上回家就跟久不聯繫的學生打了電話,直接表示這邊有個沙城土老闆有錢有勢,想搞一下他老單位的總經理俞小軍,沒有什麼恩怨,很純粹的打擊報復。
“陸老師,我怎麼聽着這麼不靠譜呢?”
“放心,我跟你保證,這個老闆絕對有實力的,一句話,俞小軍判一年,就獎你一萬塊。”
“……”
電話那頭直接沉默了,本來覺得不靠譜的這一通電話,感覺更加的不靠譜。
總感覺像是俞小軍叫人釣魚,故意讓他跳出去做個呆傻蠢笨的身毒阿三。
“你要實在是不放心,來一趟沙城好了,又沒多少路。”
“好。”
“來這裡看看,有搞頭的。我現在看看報紙喝喝茶,一年拿個兩三萬,煙錢油錢老酒錢,全都有了。”
錢對陸先法來說不多,主要是輕鬆,看看電視看看報紙,一天就過去了。
實在是沒事幹,旁邊就是運河,一根魚竿擺一天,輕鬆寫意。
要是小河的魚嫌小,往北十來分鐘就是長江,甩大鞭釣大魚也不是不可以。
掛斷電話後,陸先法老婆進門看到他的表情,頓時一臉奇怪:“哪能上個班還能眉飛色舞的?”
“哎呀,單位工作壓力太大,老闆天天催進度,我有什麼辦法。這個老闆真不是東西,我馬上六十歲了,還拿我當牛一樣用。我不想幹了,打算辭職。”
“伱有毛病吧?一個月也有三千銅鈿你不做?你又不教書,又不上班,你想做啥?”
“好好好,我隨便說說啊,上班上班,再辛苦我也上班,爭取下個月發了工資給你買一隻金戒指。”
“聽說鑽石的更好。”
“……”
陸先法沉默了一下,然後道,“肯定的,鑽石一看就比黃金保值,而且也好看。不過要等兩個月工資纔可以。”
他老婆聞言頓時高興,還出去洗了個蘋果,削好了遞給他。
“兒子結婚,想好房子買哪裡沒有?”
“樑溪的房子不好?”
“我想讓他回澄江上班啊。”
“他學的是市場營銷啊,回澄江安排他去哪裡?在樑溪好算我還認識兩個人,讓他有飯吃。不然就他這個檔次,也只能去鎮上做個秘書。”
“已經蠻好了,又不吸不賭,還要哪樣。”
“倒也是。”
啃着蘋果,糊弄完老婆之後,陸先法便琢磨着給老同學的報紙供稿,關於國有資產流失的案例,完全可以寫個跟蹤報道,然後可持續性地涸澤而漁賺稿費。
就是不知道張浩南這個老闆有沒有律師團隊,要是沒有的話,倒是可以介紹介紹自己的同學。
正胡思亂想呢,就聽老婆又道,“哎,你老闆是不是蠻年輕的?”
“是啊。”
“要是沒娘子的話,介紹一個給他好了。”
“他大小娘子不知道幾個,大橋鎮那邊有句閒話,就是張老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個老婆。”
“啥?!”
“我老闆天天小娘子傍身的,看見美女走不動路的那種。”
“哎喲喂……”
“但是呢,老闆也確實有鈔票,身家估計十個億有了。”
“多少?!”
“保守估計十個億。”
一臉淡定胡說八道的陸先法十分淡定地吃着情緒穩定的半殘蘋果,然後道,“你也不想想的,我上班的地方現在是農業開發區,聽說明年要升級爲省級開發區。我們老闆出口是鎮上第一,全市也排得上號的。手底下萬頭養豬場,全省還遍佈合作社,渠道僅次於公家,聽說在建康還有年產一百萬輛的電動車生產基地,我說保守十個億,還是往少了說。”
“這麼有錢啊……”
他老婆一臉糾結,“我阿舅那裡有個小細娘,長得也是蠻漂亮的,還說要是沒結婚,就介紹一下。這麼有實力,還喜歡玩女人……還是介紹一下試試看吧。”
“……”
陸先法猛然回頭,一臉震驚:自己這家主婆看過《天演論》,終於開始學會演化了?!
本以爲老婆會主動否了這個念頭,萬萬沒想到,還真是挺有殺傷力。
“我們老闆長相不好看,多看一眼能辟邪。”
“好看有個屁用,關鍵是人好不好。”
“那你都沒見過,怎麼知道他好不好?”
“十個億啊,怎麼樣都是好的。”
“有道理!”
喀嚓,陸先法將最後一口殘廢的蘋果咬死,然後心道時代真是變了,以前一向行事偏執正派的老婆,也開始追逐時代的潮流了。
一時間有些悵然,於是看俞小軍被關進監牢踩縫紉機的念頭更加強烈,竟是有莫名的爽感在翻騰。
第二天,陸先法親自去沙城長途車站將松江來的學生接去大橋鎮。
從省道上一路開過去的時候,他學生在副駕駛位置上不住地觀察這小小的城市。
工廠明顯也不少,到處都是建築工地,偶爾還有爛尾樓,算是工業城市的經典配置。
有一點他感覺很明顯,路很好。
這種感覺讓他對這座小城市信心大增。
儘管只是匆匆一撇,但從省道兩邊看去,能很明顯區分出工業區和生活區,這就證明規劃上是經過考慮的,至少證明此地城建單位有高手。
“小楚啊,我們老闆有一點點年輕,這個你要有心理準備。”
“年輕有什麼,有志不在年高嘛。”
“十九歲。”
“……”
停車!停車啊!我想回松江!
車內瀰漫着很應景的尷尬沉默,楚勝不由得感慨道:“陸老師,你還是跟以前一樣幽默。”
“這樣日子好過一點。”
陸先法笑了笑,忽然看到一個路牌,然後道,“往北有一片非標廠房,是老闆拿來培訓農機駕駛員的。有近千學員。”
很快,在路口看到一個新路牌,藍底白字,“沙城食品”四個字下面還有一個箭頭。
“這個‘沙城食品’是老闆跟公家合作的,他是董事長。”
“……”
楚勝直接驚到了,“這是十九歲能幹出來的事情?”
“那時候他還沒有十九。”
“……”
此刻,楚勝對張浩南十分好奇,想要親眼見一見這位少年英才。
到了“大橋肉食加工廠”,車剛停好,就看到一個身材魁梧的保安笑呵呵地走了過來,還跟陸先法打了招呼:“陸教授,一路辛苦。”
“還好了。”
下了車之後,楚勝正在四處張望,發現這就是個典型的小鎮,遠處還有農田,也有一些大棚之類的東西。
鎮上車輛稀稀疏疏,有些門面,補胎鋪子或者小賣部,總之談不上什麼發達不發達。
正想着去見一見神奇的老闆,就聽陸先法對魁梧的保安說道:“老闆,這就是我的學生,楚勝,業務能力很強的一個人。”
“楚先生你好,快裡邊請,趕緊坐一會兒。”
“呃……好。”
老闆?!
這就是老闆?!
張浩南因爲留了鬍子沒怎麼刮,再加上形象粗獷,一雙眉毛就像是剃刀修剪過的一樣邊際分明,這讓楚勝怎麼都沒有把張浩南跟老闆聯繫起來。
這貨不會是混黑的起家吧?
楚勝於是忐忑地拎着包,瞅空跟陸先法問道:“老師,他怎麼起家的?”
“放心,起家很乾淨,中獎中了三百多萬,炒股賺了兩千萬。”
“艹!”
血壓當時就上來了,楚勝現在聽不得“炒股”兩個字,他難受,而且是渾身難受。
“沙城股神”的名號還真不是吹的,自從徐振濤、張直武等韭菜在官場中的宣傳,張浩南完全就是逆天一般的“財神爺”。
在“玲瓏苑”想要拍他馬屁的老闆多如牛毛,就是想順便也能搭個順風車。
不要問張總怎麼炒股,他就是股神!
到了接待室,車馬勞頓的楚勝一杯熱茶進嘴,渾身都舒坦了起來,氣氛也不拘謹,就是一邊吃一邊聊,張浩南也順勢把自己跟榮小平別眉頭的過節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