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唐烈雲凱旋迴京時,在宣德門外舉起佩劍高聲吶喊的正氣和豪情,葉疏煙知道,他不會是一個叛國通敵之人。
想起唐烈雲徘徊在青陽寺的嫋嫋香菸之中,那樣寧靜祥和、無慾無求的神情,葉疏煙瞭解,他所追求的根本就不是那高處不勝寒的皇權。
所以她相信唐烈雲,無理由、無條件的相信。
而這個卓勝男出現的太奇怪,假如她真是北冀國人,必定是來者不善。
她小心翼翼地挽住了唐厲風的手,柔聲道:
“大人,就算卓勝男是北冀國的皇族,她千里迢迢來到汴京,而且敢於公開自己的姓名、甚至身份,一定不會是爲通敵而來,否則就該很謹慎。就算是北冀國派人來聯絡大漢國的內奸,也不會派這種人來吧?所以大人不必擔心。”
唐厲風也只是懷疑,在卓勝男的身份查明之前,他不會盲目懷疑任何人、假設任何人背叛自己,那隻會令人杯弓蛇影,從而自亂陣腳。
他對葉疏煙笑了笑:“我明白,也希望是我過度警覺。”轉而道:“咱們在這裡等柳廣恩,午時以後再上路。”
葉疏煙見他沒有多說什麼,心中雖然不安,但卻是笑着點頭:“好,那我和憐月、慕妍就去幫阿婆把房間收拾一下。”
他們幾個人住在這裡,若是就這麼走了,幾間屋,那麼多碗筷也夠阿婆收拾半天的,所以當然要收拾好了再走。
走進堂屋,只見祝憐月和楚慕妍已經把碗筷收拾好,用簸箕端到了廚房,兩個都尉正在幫胡阿婆把當牀的那兩口箱子挪回原位,車伕則在抹桌子掃地。
看着衆人都在忙碌,葉疏煙忽然覺得無所適從,她轉身走回了自己的房間,將自帶的被褥疊好放進了箱籠,再將胡阿婆家的褥子疊的整整齊齊,放在了牀頭……
接着她靜靜地坐在了牀邊,看着這給了她一夜溫暖的簡陋房屋,竟有一絲不捨。
這裡自然是比皇宮的奢華差得遠了,可是生活卻如此簡單,如此輕鬆,沒有算計,沒有懷疑。親人就是親人,永遠都不會有任何變質。
記得當初她拒絕唐烈雲的時候,違心地對他說:她只是崇拜唐烈雲的赫赫威名,爲他俊美容顏而心動。但若爲一時動情,就放棄理想,隨他離宮,隱姓埋名,歸隱田園,早耕晚織,相夫教子,她是不甘心的。
她騙了自己,也騙了唐烈雲。
因爲她不能親手毀掉他的前程和人生,不願讓他從王爺淪爲通緝犯、帶她浪跡天涯,她更不能置家人和姐妹、朋友于不顧,只有她接受唐厲風,成爲皇妃,所有人的未來,纔會向好的方向發展。
是她親口說出了絕情的話,選擇了這條路,所以她從不後悔放棄了他。
可是如今,她才發覺自己如此眷戀這種粗茶淡飯的寧靜生活,想到回宮後,又要陷入步步爲營的爭鬥,她多希望自己只是一個平凡的農家女子……
但那也只是想一想罷了,她始終有自己的抱負,有自己放不下、必須要保護和周全的人,她的夫君、她的家人、她的朋友,還有唐烈雲……
唐烈雲他不會叛國,絕不會!
葉疏煙暗暗下定了決心:不管卓勝男此行目的如何,決不能讓皇上和雍王兩人,兄弟反目。
這兩個男人,一個,曾經令她深深情動、卻註定無法廝守,只能遠遠守望,她還不清他的深情……
另一個,她必須像完成終身使命一般輔佐和愛戴、珍惜和陪伴,縱然殫精竭慮、嘔心瀝血,她也報不完他的恩遇寵信……
所以,她怎麼能讓他們兄弟自相殘殺?
“公子……”
就在葉疏煙正發呆想着那卓勝男時,卻聽祝憐月和楚慕妍一起走了進來。
楚慕妍喚道:“公子,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坐着,不叫我們來陪你說話呢。”說着,就坐在了葉疏煙身旁,微笑看着她,祝憐月便坐在了葉疏煙的另一側。
坐下之後,葉疏煙看了看兩人,卻覺得她們不是來陪她說話的,倒像是兩個木頭樁子,根本沒有話。
葉疏煙好笑:“您們倆幹什麼?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楚慕妍看了看祝憐月,祝憐月也看着楚慕妍,二人卻都笑起來。
“不就是隨便聊聊,哪兒有什麼事嘛,疏煙你多心了。”楚慕妍先說道。
祝憐月淡淡一笑:“是啊,沒什麼特別的,我們收拾好了,無聊嘛。剛纔我打算把金子給胡阿婆,可是她說什麼也不肯收,我想,還是把金子藏在你這牀被褥裡,等她來收被褥的時候,多半會拆洗或晾曬,那樣就能發現這錢,也知道是誰給的。”
葉疏煙聽了,也料到阿婆不會收那麼多的錢,也唯有祝憐月這個辦法行得通。
她點頭道:“還是憐月辦事讓我放心。”
楚慕妍又問道:“那咱們下一個要去的地方是哪兒?”
葉疏煙笑道:“午後咱們便出發去仙石鎮,那裡在黃河之濱,聽說有方圓二十里內最熱鬧的集市,一定有不少好看的、好吃的,好玩的。”
楚慕妍一聽,便來了興致:“仙石鎮我知道,據說數千年前,那裡飛來一塊天外靈石,經過了風吹雨打,漸漸變成了神仙望月的樣子,所以便由此得名,人說拜那仙石許願,很是靈驗呢。公子,你到時候可要給足我香火錢……”
葉疏煙聽了,無奈地一笑:“求人不如求己,難道你還有什麼願望是大人幫你實現不了的?放着這麼大一尊佛不拜,卻去拜一塊頑石。”
楚慕妍一聽,神色一黯:“這話說的,天下還真有你那尊大佛辦不到的事,那就是我要求的。”
葉疏煙見楚慕妍忽然不高興起來,才意識到她指的是向太后報那酷刑之仇。
楚慕妍在司正房險些斷送了性命,對太后恨之入骨,而那是爲葉疏煙受的罪,所以葉疏煙若不反抗太后,等於坐以待斃。
而唐厲風卻不可能爲了一個楚慕妍,去懲罰那件事的始作俑者,因爲她是太后,是他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