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對唐厲風說道:“皇上,這裡有我們照顧着,皇上去偏殿休息片刻吧?您在這裡,太后心裡難受,少不得責難幾句,我們聽着就是了,您別放心上。”
唐厲風聽了,也知道他若是一直在這裡,太后就一直要絮絮叨叨說他害了蘇怡睿,倒不如他暫時離開,好讓皇后和凌暖勸勸太后,哄她吃了藥、睡一覺。
他便點頭道:“好,那朕先回崇政殿,男賓們都在那裡等消息,太后不醒,他們也不敢放心離宮。”
雖然這通傳消息的事情,柳廣恩早就辦妥了,但是不得到皇帝的旨意,雍王唐烈雲和其他男賓們也不知是該來看太后好,還是出宮好。
雖然唐烈雲生母去世之後,太后撫養了他數年,直到他從軍離家。
他縱然不是太后的親兒子,但按照血緣來說也是很近的。但是後宮畢竟是後宮,他一個封王的皇族,又已成年,沒有旨意也不宜深夜在宮中走動。
唐厲風便回了崇政殿,將太后的情況告訴了衆人,大家這才放心。
唐烈雲見唐厲風雙目有些紅,知道他是緊張過度,已經很疲憊,便對唐厲風道:“皇上若是心中不快,不如臣弟在這裡陪你飲幾杯。”
唐厲風正有些煩悶,不知道該如何開解,聽唐烈雲這樣說,當即命柳廣恩去準備了酒菜。
兄弟二人坐在了東殿飲酒,說到蘇怡睿的事,唐厲風還是難以輕鬆。
“這個蘇怡睿是不是真這樣背運,一次公差便出事了?這件事若是真的,朕真不知該怎麼向太后交代,畢竟是朕讓他去的。”
絕後,絕後,這個詞,伴隨着太后悽聲哭喊,不斷地縈繞在唐厲風耳邊。
蘇家是他的外公家,他也不想這樣。
唐烈雲對這件事完全不清楚,但從唐厲風的描述之中,他卻覺得單憑行商的話,根本不能斷定塌方真的埋了人,也不能肯定馬車裡坐的就是蘇怡睿。
他說道:“皇上無須擔心,這樣的事情,不親眼見到蘇怡睿,就無法下定論。這段時間,讓妃嬪們輪流事疾,多多開解太后,無論此事是真是假,她多半也能慢慢接受。假如查出是假,那麼皆大歡喜。假如是真,太后心中也早有準備,不至於再像今天這樣忽然急火攻心、不省人事。”
唐厲風點了點頭,舉杯道:“沙場征戰、朝堂聽政,朕也不曾這樣煩心,唯獨是太后的身體怕是一日不如一日,偏偏,朕是皇帝又如何,也是無能爲力……一班御醫個個怕死,不敢診治,好在有個林崢。”
唐烈雲看着唐厲風,想着自己的母親早就已經死了,而且是冤死的,心中暗想,太后好歹也已經活了這麼多年,可我母親二十出頭就冤死在唐家老宅,我征戰多年所得到的榮華富貴,她一天也不曾享受到,上天本就是不公平的,人心卻還是不足……
二人心中各有各的鬱悶,本來直說喝幾杯,結果一杯杯酒下肚,便覺得不夠過癮,換成了碗。
“當初在軍營裡,喝酒連碗都沒有,咱們和將士們一起,一罈子酒大家輪流喝,喝醉了就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睡,那樣的日子,可比如今豪爽乾脆得多!”
唐厲風喝了幾碗之後,已經有些微醉,用碗喝酒,從他登基之後,就很少再這麼做。
今天有唐烈雲相陪,不由得想起了往事。
居於這冷清的崇政殿,他這樣無人可及的帝王之尊,卻也過得並不爽快。
唐烈雲笑道:“那咱們今天便不醉無歸,在哪裡倒下就在哪裡睡。”
唐厲風哈哈大笑,二人舉碗相碰,一番豪飲。
次日正月十六,新年已過,理應恢復早朝,唐厲風卻因宿醉而頭腦昏沉,唐烈雲喝的也和唐厲風差不多,無奈之下,柳廣恩只好上大慶殿去傳旨,免了這天的早朝。
天矇矇亮的時候,唐烈雲便向唐厲風告退出宮,臨出崇政殿的時候,卻見殿前廣場上行來了一位一身女尼服飾的女子,她長髮挽在頭上,單戴一根玉簪,脖子裡是一串檀木佛珠,手裡提着紅木食盒,形隻影單,從廣場上向崇政殿走來。
唐烈雲暗自覺得奇怪,不知道宮裡竟還有帶髮修行之人。
可是看這女子身後遠遠跟着個太監,似乎不敢跟太近,怕這女子不高興似的。
那太監唐烈雲卻是認得的,是柳廣恩的義子、原來在崇政殿伺候過唐厲風的小伍子。
之前聽說小伍子被調去了哪個妃嬪宮裡伺候,這時候他遠遠跟着這素服女子,倒是奇怪了。
唐烈雲正想着,就見那女子已經提着食盒,步伐優雅地走上了丹墀。
這樣兩人便撞了個當面,那女子見了唐烈雲,微微一愣,不知該如何稱呼和行禮,好在柳廣恩走了出來,忙對那女子說道:“喲,凌美人怎的這麼早來崇政殿啊,這位是雍王殿下。”
來的這個女子,正是凌暖。
她頭一晚求了皇后允許,得以留在延年宮照顧太后,忙了一晚上,天亮的時候太后才睡了。
小伍打聽得唐厲風回到崇政殿之後,男賓們唯獨只有唐烈雲留下陪他飲酒。
凌暖便讓小伍晚上多跑了幾趟,想不到唐厲風直喝了一整夜,所以天不亮,她就熬了醒酒湯,做了精緻爽口的小菜,親自送了來。
至於這一身女尼的打扮,那自然更有一番說法的。
她見是雍王,急忙放下了食盒,道了個萬福:“臣妾美人淩氏,參見雍王殿下。”
唐烈雲看了看她的裝扮如此不同,心想:這宮裡竟然還有一心禮佛的女子,倒也難得。便對她微微頷首一笑:“不必客氣,皇上正在殿中休息,凌美人進去吧。”
說罷,他便闊步走下了崇政殿前的玉階。
凌暖舉目怯怯地望向柳廣恩:“柳公公,不知道我能進去參見皇上麼?太后到天快亮才睡,我才智大皇上整晚都在飲酒,是在很擔心皇上的身體。柳公公在皇上身邊伺候着,那自然是周到的,只是身爲妃嬪,我也想略盡心意,便親自爲皇上準備的醒酒湯和早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