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疏煙下意識咬着嘴脣,想起自己答應唐厲風,助他繡一副天下一統的版圖。
眼前的地圖上雖然除大漢國之外,還有東越、南幽和北冀,但總有一天,華夏大陸會一統江山的。
可是她現在才知道,唐厲風的心胸如此狹隘,他根本不配得到整個天下,不配和漢武帝、唐太宗相提並論。
她擡起手,輕撫着北冀邊界兩軍交戰的地方,忽然擡頭看着喬二爺:“喬二爺,我不能去南幽。”
喬二爺有些吃驚,現在除了南幽國之外,還有什麼地方更安全呢?
東越國早就已經被大漢盯上,打完了北冀這一仗,只要大漢能贏,那麼接下來倒黴的就是東越。
“葉姑娘,您不去南幽,可是有什麼更好的去處嗎?若是如此,喬某可以讓鏢隊改道。”
林崢急忙上前說道:“不行,一定要去南幽……你不能辜負了雍王的良苦用心啊!”
他看到葉疏煙凝視北冀邊境的時候,就已經隱隱約約感覺到她似要變卦,想不到她真的說出了不去南幽國的決定。
如果不去南幽國,她必定是要去北冀前線找唐烈雲。
因爲她明知道唐厲風要在那裡殺唐烈雲,如何能真的放下一切,放下唐烈雲的安危,自己到南幽國避過危難?
儘管林崢瞭解葉疏煙的感受,可爲了她的安全,他決不能同意她的做法。
葉疏煙看着林崢,畢竟是跟她認識了這麼久的朋友,竟然一下就看穿了她的想法。
她對喬二爺微笑着說道:“喬二爺,趁這會兒大家都在休整,容我在這裡和林崢說幾句話。”
喬二爺常聽蘇怡睿誇讚葉疏煙的才能和事蹟,如今見了她,深覺此女的深沉睿智和其他女子大不相同。
聽了林崢的話,雖然不知道葉疏煙的決定是什麼,但他已知,她絕不會有不智之舉。
所以他並不相勸,點頭道:“好,無論葉姑娘打算去哪裡,喬某和兄弟們都必定將姑娘安全送達。”
說着,便回到了鏢隊中。
葉疏煙低下頭去,看着手裡的底圖,喃喃地道:
“唐烈雲他本來安安穩穩當他的王爺,招來如今的禍端皆是因爲我。若他能從唐厲風的手底下逃出生天,那便罷了,我們將來還能在南幽國相見。可是……萬一他不能呢……”
林崢聞言,緊緊握住手裡的水囊,手心感覺到一股冰冷的寒意:“萬一……萬一他不能,你要如何?”
葉疏煙的眉頭漸漸舒緩,她恬淡地一笑,道:
“就算我不能阻止這種‘萬一’發生,至少……至少我可以不讓他孤單上路……”
“上路……黃泉路嗎!”
林崢知道葉疏煙計謀卓絕,及擅長運籌帷幄、致勝千里,但那終究是戰場,刀光劍影都是真的,並非後宮那種沒有硝煙的地方。
她不能讓唐烈雲有個“萬一”,但林崢也同樣不能讓葉疏煙有個“萬一”。
“他哪怕不要自己的命,也要保你平安,你以爲你陪他共赴黃泉,他就會高興嗎?娘娘,雍王他已經答應你要平安回到你身邊的,他何曾讓你失望過?”
葉疏煙最後看了一眼大漢國北面的邊境,將地圖慢慢合上。
“北冀不過是彈丸之地,而位於它東北方、大漢國正北面的遼國,纔是北冀真正的靠山……北冀邊境不穩,大漢受到掣肘。軍情若利於北冀,遼國會虎視眈眈,只等北冀需要援助的時候給大漢軍隊致命一擊。軍情若不利於北冀,遼國就會圍魏救趙,屆時唐厲風會遭到兩面夾擊。無論如何,大漢國都無法輕易取勝。皇帝算計着要在陣前殺雍王,卻未必會親手殺他,很有可能派他爲先鋒,前往最危險的地方,打最艱難的仗……可是雍王卻不是一個臨陣脫逃的人,他一定會去……”
聽她緩緩地分析着前線的軍情,林崢終於也明白了她的擔憂。
不僅僅是因爲怕唐厲風殺害唐烈雲,她更怕唐烈雲輸掉這一仗。
輸了這一仗,也許唐厲風可以派其他將領代替唐烈雲衝鋒,但是陣前易帥,對大漢國是弊大於利的,而對遼和北冀卻是大快人心、鼓舞士氣的好事。
如此一來,大漢國就更容易吃敗仗,憑唐厲風再神機妙算,也難以扭轉局勢。
唐烈雲本是唐厲風的左膀右臂,可惜他現在失去了理智,而且自信能夠戰勝北冀,所以定會不惜一切殺了唐烈雲。
“那你打算怎麼做?”林崢已有些動搖,忍不住問道。
葉疏煙道:“不知道,我只是感覺到,我必須去,他需要我在他身邊……”
如果葉疏煙和林崢在唐烈雲身邊,他一定能受到莫大的鼓舞和妥當的建議,從而贏得戰役;
而有林崢幾乎能起死回生的逆天醫術,什麼危險都不怕。
至少林崢是這樣理解的,但是對於葉疏煙對唐烈雲的感情,究竟是愛戀居多,還是感動主導,他這個局外人卻是看不清的。
如果換了他,這樣不管不顧去戰場上尋找一個人,無論結局如何都要看到他安然無恙,陪着他同生共死,那已可以確定是愛對方的。
否則,又怎麼會將生死拋諸腦後?
然而林崢從來不懂葉疏煙,因爲他不需要懂,他早就已經打定了主意,今生今世,供她驅使……
偶爾有些時候,他想起葉疏煙會微笑,看到她會臉紅,甚至見她受苦會心痛,但他知道,他永遠不屬於她的世界,永遠不可能看懂她的心,從來沒有任何的非分之想。
能守護她,已足夠幸運。
“無論你決定去哪裡,去做什麼,林崢陪你便是。”他終於放鬆了手中的水囊,微笑着道。
至少這一刻,他終於理解了她的心。
葉疏煙見林崢終於答應,看着他的笑容,她覺得心裡暖暖的。
他的牙齒很整齊,也很潔白,這是沒有任何不良嗜好的男子才能擁有的,代表着他的健康,代表着他內心的陽光。
然而,相識這麼久,他還是第一次在葉疏煙面前露出如此燦爛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