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這一趟出門,風光景緻是一樣沒看着,倒是白白丟了一隻東珠金簪和一對紅寶石金鐲子,都是奴婢出的餿主意……”去給書哥兒請了府醫之後折回來的牧漁得知杜子衿被杜子靈訛去隨身佩戴的珠玉飾品後,就一直悶悶不樂無精打采的。
那鴿子蛋大小的東珠一顆就要五千兩銀子,加上一對鑲了紅寶石的金鐲子也要八百兩,無端的出門就跟被劫了財似得,真是特鬱悶了。
“好了,三房近日正氣氛低迷,四姐姐可不是爲了衣服首飾還大鬧了一場?眼下她臉受了傷,心中正鬱郁,那簪子鐲子就當爲了寬慰她,喜歡拿去便算了。”若她不想給,誰還能訛了去?
“紅寶石金鐲子也就算了,可是那東珠簪子是國公爺特地去玲瓏齋給小姐訂做的,是獨一份的……都怪奴婢,今個兒非要給小姐戴那個簪子。”
杜子衿看着一臉不樂意的牧漁心下好笑,看了一眼同樣眼角帶着笑意的墨槐,打趣道,“我怎麼有這麼一個守財奴丫鬟呢?還是一等大丫鬟呢……”
牧漁氣的直跺腳,“是小姐太不會過日子,你不知道,單那一對紅寶石金鐲子,就可夠三代同堂的一大家子過二三十年呢。”
“好啦,別生氣了,今晚給你加一道荷葉雞。”杜子衿沒再取笑,她知道,牧漁這節儉的性子是因爲窮苦出身給逼出來的。她從小被父母捧在手心嬌慣着長大,對錢財一向沒什麼概念,是以上一世進了齊王府纔會吃虧。
“真的?”牧漁頓時將之前那茬拋之腦後,雙眸一亮,單純讓人忍不住心疼。
“不騙你,你小姐今兒已經損失了五千八百兩了,不差那隻雞。”移開雙眼,杜子衿故意用沒好氣的語氣來掩飾心中真心的愉悅。
話說完,牧漁和墨槐都笑了。尤其是牧漁,咯咯咯的清脆的聲音一路綿延,單純而快樂。
杜子衿笑着,看着,聽着,不由的羨慕她的簡單純粹。
當天晚上,正準備上桌的杜子衿便被宋嬤嬤親自請了去毓梳院,彼時杜淳風和安筱毓都在飯桌旁等她。
“墨槐你身體還沒好,就不要跟着去。牧漁……你留下吃荷葉****,下午我就答應給你加菜的。”臨走,看着跟着出來的牧漁墨槐,杜子衿想了想便吩咐。
“不行,奴婢得跟着,這黑燈瞎火的,小姐一個人回來的時候會不安全。”牧漁馬上出聲抗議,荷葉雞固然好吃,可是小姐的安全更重要,她始終記得府中的隱患並未徹底拔除以及雪鳶臨走時的交待。
“這小丫頭還挺會操心。”宋嬤嬤在一旁打趣,隨即一臉認真的保證,“你放心,等小姐回來嬤嬤肯定親自送她到這子樂閣。怎地可能讓小姐獨身一人回來,就算老奴懶怠,爺和夫人也不允許呀。”
牧漁和墨槐這才罷。
杜子衿心裡有預感,這一回去毓梳院父母大約會跟她談些什麼,是以心裡也做好了相應的準備。
安筱毓還算沉得住氣,她怕一早說了大家都會沒有胃口,白白浪費一桌好菜,是以一直等到用完飯上了茶才談起正事。
“阿滿,近來你情緒很不穩定,可是遇上什麼難事,或是隻因那日孃親駁了你的面子放過你三嬸孃一家才……”安筱毓這一回倒是沒有拐彎抹角,旁敲側擊。
杜子衿捧着茶杯的手一緊,低下頭去看着金絲邊五福臨門的茶杯中,那根根豎立綻放的綠芽沉浮在氤氳滾燙的水中,直到掌心感到燙了才微微鬆開。“孃親可是怪女兒此事做的太過不地道,爲了銀子傷了一家人的情分?”
安筱毓聽着杜子衿低柔失落的語氣微微一愣,下意識的朝旁邊杜淳風的方向看了一眼。
後者會意,馬上開口,“阿滿,你知道父母不是這個意思,我們只是關心你,擔心你。”
“是啊,在三房發生的事之前,你的情緒就看着不對。”安筱毓憂心的看着杜子衿沉默的表情說道,“阿滿你該知道的,咱們家不比其他一些將子女看做棋子的利益爲重的家族不同,我們真心疼愛你,希望你開心希望你好。你若真的遇上什麼爲難的事情皆可告知我們,再難的事情我們也總願意爲你達成。可看着你默默的爲難,悶悶不樂,真的是非常的擔心。或許事情並沒有我們想的那樣嚴重,可是我們也只是普通人,會胡思亂想,心緒不寧。”
杜子衿默默的聽着,一顆心卻揪着緊緊的,鼻腔酸澀。這世間,或許也只有她的父母能對她這麼無私的付出和愛護了,可是她卻要利用他們這麼赤城無私的心。
“阿滿,我們總希望你能快樂幸福的,別的我們什麼也不求。”杜淳風也加入勸說,“若是真的只爲你三嬸孃的那件事,那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任何人做錯了事都要爲自己的行爲付出代價,你沒有必要爲了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此番就當做是個教訓吧,也讓他們以後長長記性。”
“不是的,阿滿不是因爲這件事纔不高興的。”杜子衿驀地哽咽出聲。
一直在嘗試動之以情的安筱毓和杜淳風霎時對視一眼,隨後故作淡然的收回視線,等待杜子衿的下文。
“阿滿也說不清楚,就是覺得不開心。”杜子衿似乎沒有看見父母之間的細微交流,只兀自剖白。“我也說不清楚是什麼時候開始的,每回見了太子和顧姐姐在一起就心裡不舒服,連帶的也開始疏離顧姐姐和陸二公子。上回顧姐姐跟太子之間鬧了誤會,我心裡竟還覺得有些高興。顧姐姐上門找我幫忙,我故意找藉口三推四阻的不肯幫忙,可是我心裡又覺得慚愧。後來不知怎地又跟太子傳出那樣的謠言,也跟陸家取消了婚約,我不僅不生氣反而還沾沾自喜……爹孃,阿滿這樣是不是不知羞恥?是不是個壞女人?”
杜子衿急促又驚慌的說着,清麗絕倫的臉上是罕見的亦喜亦憂的矛盾表情,看的兩人既驚且憂。
女兒終於願意向他們袒露心聲,可是事情卻真的如他們一直擔心的那樣,難道真的要跟太子扯上關係嗎?
“我知道太子只喜歡顧姐姐,不喜歡阿滿。上回中秋連坤行刺皇上,太子爲了救駕受傷,阿滿只是想幫他止血,可……”一旦打開了話匣子,杜子衿便一鼓作氣的感傷的全吐露出來,或許以後再也沒有這樣的契機和勇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