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衿回了吟風居,因前一天夜裡陪了一夜沒睡,簡單洗漱之後就去躺下了。
原本只想小歇片刻的,卻沒想一下子睡到了午後,迷迷糊糊之間,只聽到外頭有人在說話,聲音雖不大,言語之間卻帶着火藥味,似乎十分不悅的樣子。
杜子衿微微皺眉,一下子就清醒過來,靜心傾聽了幾句,似是雪鳶在跟誰爭執。
“雪鳶。”杜子衿在內室有氣無力的喊了一聲。
連着幾日休息的不好,今日早上沒用飯,原想着只是小歇片刻,卻不想一下睡了這麼久,這會兒卻是餓的有氣無力的。
外面的聲音很快停住了,不稍片刻,雪鳶就匆匆跑進來,一貫的平和謙恭,似乎什麼事都沒發生的樣子。“太子妃醒了?”說着上前扶着杜子衿起身,手腳麻利的替杜子衿更衣梳妝。
杜子衿目光清冷的看着雪鳶垂的比往日更低的腦袋,許久才淡淡開口。“剛剛外面是誰?在吵什麼?”
雪鳶替杜子衿扣盤扣的修長手指一頓,隨即又若無其事的擡起頭一笑,“也就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溝通上理解有些偏差,所以奴婢爭執了幾句。”
杜子衿低頭看着僵在自己衣襟盤扣上的手指,能讓一貫泰然沉穩的雪鳶緊張的忘了動作,恐怕不知是小事那麼簡單吧?
“哦?我倒是很好奇到底是什麼無關緊要的小事,能讓我們一貫冷靜穩重的雪鳶都失了理智。說來聽聽,我記着有兩三年沒見你與人發生口角爭一時長短了。”
雪鳶驀地後退兩步在杜子衿面前跪下,滿臉愧色道,“太子妃恕罪,是奴婢到了一個新的地方沒有調適過來,給太子妃添了麻煩。奴婢保證,會盡快調試心境,再也不會發生今日之事。”
杜子衿看着雪鳶死咬着不肯鬆口的樣子微微皺眉,但也知道雪鳶雖然看着是個四個大丫鬟中最溫和最好說話的,其實性子最倔,口風最緊。當下也不逼她,從她手中接過盤扣自行扣上,淡聲吩咐道。“我餓了,你去準備一些吃食吧,簡單一些即可。”
雪鳶聞言身子一僵,眼神一閃,不過還是低眉順目的應道,“奴婢這就去準備。”說着就退了出去。
杜子衿扣好衣釦就坐在了梳妝檯前,看着這個還沒有適應的陌生環境。吟風居比她以前的閨房要大,主居正房更是大了不止一倍,這幾天收拾好了嫁妝,擺設還是放了她以前用慣了的那些舊物,就如梳妝檯上的琺琅鏡、首飾盒子以及插畫屏風等。
等了沒多久,牧漁就匆匆進來了,後面還跟着慢吞吞的墨槐。
還沒等杜子衿開口,牧漁就極爲謹慎的繞到墨槐身後把門關上,這才搓了搓手大聲道,“奴婢給太子妃梳頭……”似乎是故意說給外面的人聽的。
杜子衿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就見牧漁看了墨槐一眼,在她頷首之後,走到杜子衿身後,用搓熱的雙手靈活麻利的給自己梳頭,一邊湊近壓低聲音道。“太子妃,青玉跑了……”
在牧漁的巧手之下,很快一個端莊柔婉的髮髻梳好了,於是她又側過身子在首飾盒子裡挑選簪子珠花等飾物。
杜子衿眼中霎時迸射出凌厲的光,沉聲問,“怎麼回事?抓回來了沒有?”
“定國公府那邊傳來消息,說是青玉前兩日夜間趁着運送夜香恭桶到後門之際跑了。府裡悄悄派了人尋找,也到青玉家中盤問,皆是不知她去了哪裡。已經整兩日了,目前下落不明,估計是躲起來了。夫人那邊怕青玉心懷怨恨、伺機對你不利,這才通知了咱們。”
“她一個女子能去哪裡?先前被齊王打傷後孃親還曾勸她回家休養,願意給她出嫁妝銀子她都不願離去。”杜子衿沉吟道,“最近可曾有可疑之人與青玉接觸?”
牧漁搖了搖頭,近一段時間青玉頗爲安分,似乎是心死了,踏踏實實的做着倒夜香的活計。原本還聽宋嬤嬤透露,說是夫人見她做事勤懇,臉上的傷也恢復的差不多了,準備再等些時日風頭消退一些給青玉重新安排一個體面的工作,畢竟是小姐奶嬤嬤的女兒。“三教九流的地方都派了人留意着,暫時還沒有青玉的消息。”
“暫且讓人留心着吧,出閣之前我也曾遇到青玉兩次,整個人像是變了一個人似得,怨氣深重、性子極端。若是被有心之人加以利用,容易釀成禍端,若是找着了人,給她安排一樁稱心的婚事吧。”
牧漁慎重的點點頭,隨即回頭看了一眼墨槐,又憂心爲難的開口。“還有一樁事,墨槐姐姐說,原本說好那個暗中保護小姐的月寒也會跟來太子府……”
杜子衿一怔,倒是沒想這個時候會提起月寒,因着此人一直處於暗中,甚少有存在感,是以她大多數時候都會忽略此人。“月寒怎麼了?”
“剛開始幾日人生地不熟的,又兼手忙腳亂,我們都沒有留意此人。”牧漁輕聲道,“待到奴婢們歸整好所有嫁妝物什之後,安排陪嫁跟過來的人員之後才發現月寒根本沒跟來,似乎是自大婚那日之後人就不見了。墨槐姐姐說,先前她還能偶爾感知月寒的存在,只是如今卻是一點氣息都探知不到,這才確認了人沒跟過來。”
“可能是孃親或是外祖家有另外的任務交給月寒去辦,此事先等我問過孃親再說,先不要大驚小怪。”杜子衿想了想,雖然覺得此事古怪,但仍是不願往壞的方面想。
牧漁點點頭,依舊憂心忡忡的樣子,彷彿這個十四歲的小丫頭一夜之間長大了,識得愁滋味了。
杜子衿看在眼裡,卻並沒有說出來,也沒有多問,每個人都要歷練成長,這是必經的過程。一直活在過去的天真裡,只會被現實淘汰掉,就像前世的自己那樣。
“墨桑今日回來過嗎?太子那裡怎麼樣了?”杜子衿雖然問着牧漁,看是眼睛卻是看在墨槐的方向,她們兩個住一屋,是以更加清楚墨桑的行蹤。
墨槐頓時意會,簡潔明瞭的回道,“不曾。”
杜子衿頷首,應該是留在清風閣煎藥,若是有事,肯定也不會如此平靜的,既是如此,那必定是沒什麼事。
“雪鳶去準備吃食,怎地還沒過來?”收回心思,杜子衿就覺得餓的越發難耐,皺起眉頭語氣有些不悅的問道。
卻不想,一句話,卻讓牧漁變了臉色。
杜子衿覺察有異,轉過頭去,對着甚少情緒波動的墨槐,臉色一點一滴的沉下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