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國公府,玄風勉強的放下心來。
他真擔心這次又出了什麼岔子,讓寧姝隻身陷入險境。
不過見識到了寧姝的手段,玄風才細細回想起遇見寧姝後發生過的種種。
每每她單獨面臨危險的時候,似乎總有一些非比尋常的自保手段。
“龍善姑娘,我有些話不知當問不當問——”
龍善按照寧姝給玄風開的解蠱藥方熬着藥,目光淡漠的盯着火爐,手中扇子一頓不頓的搖晃着,“該我們知曉的主子定然會讓我們知曉,不該我們知曉的就算問了或許也得不到答案。”
寧姝從未爲她解釋過事情的真相,從在接觸寧姝這麼久的時間以來,龍善敏銳的察覺到寧姝的手段若連苗疆的大長老和聖女都能掌控,那估計只有當初的聖女和巫王才能做到——
玄風抿了抿脣,自知失言,破天荒的羞紅了臉。
“抱歉。”
龍善輕輕搖頭,不再搭話,繼續緊盯着火候。
另一邊,如玄風一樣欲言又止的竟然是寧姝。
寧姝坐在椅子上,從回到國公府開始,謝雲燼就親力親爲的給暖爐中添上了銀絲碳,腳步不停的又爲她倒了杯溫茶後,遂才搬來一把椅子坐在她的正對面。
“有話想問我?”寧姝捧着茶盞,深情的與他對視着。
在連府的時候心情太過激動,以至於謝雲燼是什麼時候出現在門外的她都渾然不知。
幾人的對話也不知謝雲燼究竟聽去了多少,只是最後巫檀聲嘶力竭質問她是否就是巫月的時候,謝雲燼是在場的。
謝雲燼是個聰明人,寧姝不相信他對自己的身份沒有絲毫的懷疑。
如果他發現了自己的是“鳩佔鵲巢”,他是會留她還是會——
謝雲燼微微頷首,雙手抵在她雙腿外側的椅子上,柔聲說道:“我將大長老帶回國公府,是想等一個時機再帶着她去面聖,你會不會不高興?”
大長老是一個重要的證人。
她的證詞很有可能會對端王造成最致命的一擊。
寧姝、寧家對端王或多或少理應心存怨恨,換做他是寧家人,他也會想在第一時間將人帶到皇帝面前,希望皇帝能立即處置端王。
但是。
大長老與端王的交易明顯沒有達成,三皇子依舊好端端的,倘若冒然指正端王,而端王又抵死不認的話,皇帝依舊不會重罰端王。
眼下最需要的還是一個契機。
寧姝以爲謝雲燼會追問她有關巫月的事,謝雲燼卻隻字不提,惹得她一陣心暖。
淡淡一笑,寧姝輕聲道:“朝堂的事我不懂,夫君自然有夫君的道理,我豈會不高興?我相信你的出發點一定是爲了更好的收場,會將大長老的證詞發揮到極致。”
謝雲燼擡手爲她撥開額前的一縷髮絲,隨後再爲她緊了緊肩上的披風。
每一個動作都透着難以言喻的溫柔。
“你知道就好,等到端王倒臺的那一日,我們就守得雲開見月明瞭。”
寧姝沒來由的噗嗤一笑,“有你在的日子,我每天都能見到明月。”
謝雲燼脣角微勾,“我也是。”
“那你再沒有別的想要問我的了?”寧姝問道。
謝雲燼清澈的桃花眼閃了閃,搖頭道:“可有受傷?”
“沒有。”
“那便好了。”
寧姝微嘆口氣,擡手將謝雲燼的手握在掌心之中,朱脣輕啓,用僅有二人能聽到的聲量小聲說着:
“那我爲夫君講個故事吧——”
“從前苗疆有個天賦異稟的女孩,從她剛出生起就被親人所遺棄,被巫王所救,收養爲了弟子。”
巫王對她傾囊相授,連苗疆最神聖的萬象蠱選主的時候,也不在意她的出身,將她帶領到了萬象蠱的面前。
所幸的是,萬象蠱選中了她爲蠱鼎,從那以後,她成爲了苗疆名副其實的聖女,受盡所有苗疆人的愛戴和器重。
直到小師妹的出現。
她還曾以爲只要真心以待,世人就會回以她更赤誠的情感。
沒想到初春的那場祭祀,成爲了她的葬禮。
醒來後,混沌的腦海裡闖進了另一個人的記憶,並發現自己躺在了一位公子的榻上——
寧姝眼眸溼潤的看着眼前之人,剛醒來時,她是那樣的排斥他——
謝雲燼雙手一開一合,反包圍住了她冰涼的雙手,神色平和:“故事始終是故事,只要眼前的人是有血有肉有呼吸的,那其他的都不重要。”
遙想當年在京都,謝雲燼好似見過寧家嫡女寧姝。
那時候的她與面前的寧姝長相併無差別,流露出的氣場卻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他從寧姝不費吹灰之力就爲沈玉抑制住情蠱的時候,就開始懷疑過寧姝應當是與苗疆有瓜葛的。
再到今日在連府聽到大長老與巫檀的質疑,真相即便過於駭人聽聞,他也不得不承認,心底深處,已經對她真實的身份產生了懷疑。
只不過,寧姝也好,巫月也罷,他捫心自問,眼前的女子他舍不掉,放不下。
無論她身上經歷過什麼不被世俗所接納的奇怪事,他都要她,都離不開她!
這是他很久以前就認清了的事實。
寧姝一愣,她只當謝雲燼是在安慰她,當看到他清亮的眸子裡還是昔日裡閃出的那道柔情時,她莞爾一笑,雙眼眯成了月牙的形狀,甜蜜誘人。
“你說得對,我對你講出這個故事,是不希望同樣的故事是要經由他人的口中來對你講述。”
捧着她的手貼在自己的面頰上,謝雲燼笑道:“我知道,你是相信我,我也相信你。”
……
陰鬱的天空下,山洞內的燭火微微晃動。
寒風夾雜着大片的雪花襲進洞穴,讓站在洞口不遠處觀看雪景的莊主裙衫飛舞。
無極堂主站在他身後微微抖了抖身子,擡眸不解的看了一眼莊主的背影,心裡泛着嘀咕。
似乎許久沒有見到莊主身披銀袍了——
“連榮已經到了三合幫?”
在他神遊之際,莊主忽然開口問道。
無極堂主慌忙點頭應道:“是,連家夫婦帶着連家幾位公子,都安然無恙的趕去了三合幫。”
“那他答應本座的事呢?”
無極堂主稟道:“據他所說,飛鴿傳書已經傳出,無極堂很快就能收到消息。”
“好。”莊主銀色的面具似乎要與洞外的雪景連成一色,面具上的兩個空洞正對着半空中的飄雪,“苗疆的人已經送到你的手中了,既然你沒有動作,那本座就再爲你送上一份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