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軒知道他起了疑心,便也將話給岔了過去,到底是言盡於此,希望這個同鄉,能懂得隱退,非明主的道理。
然而,只怕難。
文軒笑着道:“不說這個了,我請你喝酒,暫且將俗事放一邊……”
凌雲帆笑了笑,道:“也好,好久沒有把酒言歡了……”
說罷,兩人暢飲,凌雲帆有心事,到底醉的快,倒下後,文軒將他搬到榻上蓋上了薄被,自己則於燭火之下寫了一封告別書。
當下也不耽誤時辰,立即收拾了貼身的東西,其它大件全棄了,只撿了幾樣自己隨身的筆硯等塞入懷中,也不敢收拾包袱,便吹熄了燈,從帳中離去,只將書信放到了凌雲帆的枕邊。
人各有志,如今,他已經下定決心,只怕再見之時,不是同鄉,而是爲敵了。
他出來後,兵士也不怎麼理他,只因他一向不得重用,所以,倒沒引人注意,文軒慢悠悠的出來,聽到有幾個軍醫在抱怨李君玉,“此女忒毒,竟能下如此重手哇,那鞭痕入骨三分,再多幾鞭,人都要廢了,哎,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個兇殘的可怕的人,這樣的人在京中,也不知道那裡是個什麼情景,動不動就打人的,在她手下,豈不是太可怕了……”
文軒聽了幾句,不禁笑了。終究是一些不明之人,與他們也說不出個道理來,世人未見之時,人云亦云,都說她殘暴狠毒,暴戾兇狠,可是他們哪裡知道,能下令屠城之人,是什麼人?!
對於郭贊,文軒一向不怎麼看得上,算計太多了,卻失了仁義,眼界也短淺,妄想學那篡位之人,絕非明主。
所以他才一直蜇伏於此,未獻任何一策,道不同,不相爲謀。不是一路人,他做不到忠心以報。
以往也曾聽聞過李君玉諸多傳聞,傳的離譜成什麼樣子的都有,實在過於妖魔化了,人能被歪曲成這個樣子,也是奇人。他一直對李君玉心存疑慮。
原本見郭贊去投誠,他想着若是聯姻能成,李君玉只怕也不是什麼真善之人,與郭贊攪合到一塊,雖有一時之利,但是,以後對郭贊如何,以功養着,功大殺了?!不好處理。
但是,聽聞她拒了婚事,他才心中暗贊大聲稱歎一番。不圖一時之利,不爲原則折腰。
此女現下處於劣勢,卻半點不懼,其人其志,真當蓋世英雄也。這樣的人,有氣有節,絕不會背叛其志,不妥協,不放縱……這纔是他想要投效的人。
終於等到了,所以,李君玉可千萬別讓他失望。
爲君之道,重在品行,重在德行。這纔是這個亂世最需要的東西。也是他需要的值得敬重的明主。
文軒不動聲色走動了一圈,終究是隱匿於黑暗之中,正欲離去,突然見一黑影飄過,他微微一怔,看準了方向,偷偷的跟了上去。
此帳卻正是郭懷的帳中。
郭懷此時正在帳中準備休息,誰知剛上榻,突然見一堆蛇在被窩中,當下發出一聲慘叫來,“……啊……蛇!什麼東西,救命!”
文軒未見到黑影是誰,只暗暗的聽到一聲哧笑,聽的有點模糊不清。見有人來,他立即不動聲色的離開,也未引起人注意。
郭懷帳中已經圍滿了人,一片混亂。
文軒趁黑立即出走,然而不過走了幾步,他突然僵住了身體,一枚細小的青蛇正在他的眼前,虎視眈眈的盯着他。
哪怕是文軒一向膽子甚大,也是嚇的不輕,汗毛都豎起來了。可是他卻未叫。
青蛇上下掃了他一眼,道:“膽子挺大嗎?!既然你發現了,就不能留你了……”
文軒心跳快了幾分,卻冷靜的道:“閣下可是公主之人?!正好在下也正欲去投效公主,實是一路人,還望閣下高擡貴手,將此蛇從在下額上拿開……”
青蛇半點不信,哧笑道:“你是郭老匹夫帳下之人,竟會去投效公主?!”
“若閣下不信,在下可立投名狀!”文軒道:“這裡終非久留之地,還望閣下移開此蛇,先快快離開這裡。”
青蛇見確實人聲鼎沸,怕人知道那蛇窩是自己所爲,當下也不多說,只拎了他便飛快的離開。
樹影在腳下掠過,文軒還從來未有過這樣刺激的經歷,膽都要跳出來了,落地後,已是十里之外,文軒一下了地就大吐特吐。
“不中用的書生!”青蛇防備的看着他,不過卻未再用蛇。
“閣下身手不凡,沒想到公主麾下高人無數……”文軒道:“只是不知閣下這樣貿然闖營,可會給公主添麻煩?!”
青蛇撇了撇嘴,道:“只不過是出口惡氣,嚇唬嚇唬郭懷罷了,又沒殺人,以我的能力,想要殺了他,輕而易舉,取郭贊人頭也不是事,只是公主說暗中刺人,總是不能服衆,罷了,還是讓他們堂堂正正的打一仗吧,才能真正服人。”
文軒臉色好了一些,笑着道:“公主所說甚是,只是那一窩蛇怕是能將郭懷嚇出心理陰影了……”
青蛇道:“不中用的男人,連蛇都怕,連公主一根腳趾也比不上,哼,”她語氣中的維護之意,文軒聽出來了。
青蛇顯然還是憤怒,道:“這個姓郭的,敢肖想公主大位,如此算計,若不是怕人知道我來過,我一定剃了他的頭髮,這筆帳先記着,下一次,我一定找他們父子算帳!”
文軒忍俊不禁,卻是噗哧一聲笑了。
青蛇惱怒的瞪了他一眼。
“只是偶然想到,公主當初可是剃過衛貴妃的頭髮?!”文軒笑着道:“民間傳聞也不知是真是假?!”
青蛇沒理他,只道:“你真的打算去投效公主?我如何信你,倘若你欲行不利當如何,你立什麼投名狀?!”
“若閣下不信,不妨帶我前去公主帳中,在下其實曾在郭贊帳下做過小小的謀臣,不過一向不怎麼受重用,但是,安谷旋與楓樂天不知道啊……”文軒笑着道:“我想此時,安谷旋與楓樂天已經知道有使者去過京城的事了吧,若是我去了公主帳中,他們定會以爲我是郭讚的使者,爲聯姻而去,在下有計可破三藩聯軍……”
青蛇一怔,道:“當真?!你怎麼知道這籌謀之事?!”
“公主一向計出奇謀,想必她定要破三藩之心的,”文軒道:“並不難猜!此計在於半疑半信,真真假假,以假亂真,倘若……安谷旋與楓樂天不見另有使者前去,必定以爲這是公主之計,連在下都能猜到的,他們必然也能猜到,眼下,只看怎麼讓這二人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了……”
青蛇想了想,也不確實此人是奸是忠,畢竟是郭贊營中的人,她也不敢太相信,卻也不會分辨,到底是江湖中人,對於人的忠心與異心,她並沒有這份過人的識人才能,見文軒笑嘻嘻的,有點狐疑。
這樣的人,就算有別心,只怕落到公主手中,也自有用處,不管他是什麼樣的人。當下便也不再糾結,道:“那你隨我回去!”
“回自然要回,只是不能這般回,閣下若信我,不妨我們稍作改觀,讓我扮成使者,而你迎我前去,低調既可,他們會信的……”文軒道:“若是他們信了七分,此事便成了七成,只要三藩聯不成軍,公主的壓力去之大半……”
青蛇想一想也有道理,便道:“好,聽你的,若是你敢有異心,我讓我的蛇立即咬死你!”
“閣下說笑了,”文軒笑着道,眼中卻再無懼色。
青蛇看了看他,也看不出他到底是何意圖,到底戒心難消,一路十分防備。
她對於此人能看透李君玉的謀略一事,十分的防備。這個人,也許真是有才之人。
且說凌雲帆第二天醒來,看到枕邊書信時也是一怔,打開看了,卻見文軒說留書要去雲遊云云,一時頭大如鬥。
他是半點不信,早不走晚不走,偏偏這個時候走,只怕昨日他說屠城一事,嚇到文軒了,只是他能去投哪兒呢?!李君玉?!凌雲帆想了想,當下覺得他從來沒有看透過文軒的志向。
這個人,哎……終究是走了,凌雲帆隱隱的猜到,他昨天與自己說的那句話的意思。
正在發着呆,帳外喧譁起來,當下事忙,他也顧不得這件小事,加上又想護上文軒一護,便也沒了向郭贊稟告的心思,只是放下書信,出了帳,道:“怎麼回事?!”
“昨夜公子帳中出現一窩蛇,偏偏在公子榻上,公子昨晚折騰了一宿沒睡,說到處都是蛇,現在還在鬧騰呢,大人說這是杯弓蛇影,公子到現在也不肯上榻休息……”兵士道。
“蛇?!”凌雲帳冷汗已是下來了,蛇,當初破河西王時,也有蛇。
這是巧合,還是人爲?!
“凌先生,大人有請!”有士兵急着來道。
凌雲帆進帳中時,郭贊正黑着臉在罵郭懷,郭懷則是受了驚的模樣,一直不肯睡覺,折騰的帳中人都睡不成,人人委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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