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二老爺推薦方瞻進京謀缺,本欲給甄老爺來信讓甄老爺照顧一二,不料方瞻卻笑着請二老爺寫了推薦信給他親自拿着進京,讓二老爺不必再在甄老爺面前提起。不料方瞻進了京,並沒有用過那封推薦信,也不曾去找過甄老爺,因此也一直不得志。後來好不容易補了一個翰林院侍講,陰差陽錯的巧合之下卻認識了甄老爺。二人相見恨晚,很快成爲至交,但他更是不曾提起那封推薦信。他也是一介讀書人,有自己的傲氣和風骨。
甄老爺會舉薦他與齊右相一同出使南越,也是他沒有想到的。
方瞻從南越回來之後,父子二人更是大得齊右相的誇獎,皇帝龍顏大悅,親自考覈之後,將方瞻從翰林院放到了吏部,封了正五品的吏部員外郎;又將方澤提拔爲三等禁軍侍衛,特意編入皇帝近身侍衛隊。方家一時風頭無限。
後來,甄克禮和方家的婚事暴了出來,衆人看方家的目光不免多了幾分曖昧,背後也多了好些閒言碎語。甄老爺對此一言不發,該做什麼仍舊是什麼,這門婚事,他其實也是這時候才知道,舉薦方瞻,看重的也是他的才學和能力。君子坦蕩蕩,他亦無任何話好對人解釋的。
此時,方瞻方將甄家二老爺那封多年前的推薦信拿了出來公之於衆,那些閒言碎語這才慢慢消退了下去。
甄克禮明年就要離京走馬上任,方家也着急起來,於是兩家一合計。便決定過了年正月裡就將婚事辦了,雙方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彼此更滿意的是對方的人品學識,在聘禮、嫁妝上都覺過得去就行。不必太過於繁瑣,反正婚後夫妻倆便要長途跋涉走馬上任,置辦的東西太多也不方便。
可這到底是甄夫人嫁入甄家之後爲甄家後輩操辦的第一件婚事。再簡單禮數上也不能失禮於人。如今二夫人和大姑娘還在路上,甄夫人便先忙起來,又是修繕玉玲瓏館,又是爲甄克禮收拾新房,又要爲婚禮添置許多東西,不但內宅的王媽媽等人,便是外院的萬管家、餘管家也時常被叫來商量。整個甄府忙得人仰馬翻。
甄鈺從外頭回到正院,萬管家和甄夫人正好商量告一段落退下,甄夫人見了甄鈺便含笑招手,興致勃勃笑道:“鈺兒快來,你說說。該給你大哥哥新房置辦什麼樣的傢俱合適?還有新媳婦的新衣裳、頭面首飾以及新房中要用的一應什物,也該早早的爲他們預備起來了!”
“娘!”甄鈺笑着上前,有些好笑的坐在甄夫人旁邊依偎着坐下了,然後就着甄夫人手中看那單子上長長的一串物件名單。
甄夫人還在笑問着:“喜帳上是繡鴛鴦並蒂蓮好還是榴綻枝頭好,也不知咱們鋪子裡有沒有什麼新鮮花樣,明兒該去瞧瞧纔是!”
甄鈺不由抿脣,甄夫人就是這樣,對一個人好起來便是這樣掏心掏肺的,哪怕從前再有嫌隙和不快。她也統統都會忘記。母親爲大哥哥的婚事在忙乎她是知道的,只是沒想到,母親事無鉅細竟都要包攬了。
“還是等二嬸來京了再說吧,不是還有七八天二嬸就到了麼?到時候聽聽二嬸的主意、看看二嬸有什麼打算!沒準有些東西二嬸直接從南邊就帶過來了呢,咱們如今也不知底細,到時候備重了倒叫二嬸和大哥哥爲難。不知是用自己的還是用娘備的呢!”甄鈺挽着甄夫人的手臂笑着說道。
甄夫人一怔,猶豫道:“會這樣麼?那麼遠的地方,你二嬸又急着趕路,哪兒能帶多少東西呢!”
甄鈺笑道:“二嬸急着趕路自然是帶不了,不過,大哥成親是在明年,那些東西有妥當的家人押送慢慢兒上京也不是趕不及啊!”
甄夫人凝神的功夫,王媽媽也忙附和甄鈺點頭笑道:“是啊是啊,夫人,二姑娘說的對!老奴也覺得,還是等二夫人來了再說吧!畢竟,二夫人更知曉大公子的喜好不是!”王媽媽也覺得甄夫人有點兒熱情得過了頭了,早就想勸又不便勸。
二夫人雖然也是個爽朗的性子,可是畢竟這麼多年沒見過面了,誰知道有沒有什麼變化?而且當年妯娌兩個的關係鬧得那樣僵,甄夫人如今這麼熱心幫忙,恐怕人家未必感激,反而會怪她管得太寬了呢!說起來,哪個做母親的願意讓旁人爲自己兒子的婚事做主呢?
甄鈺一通話甄夫人猶可一笑置之,可是連王媽媽也這麼說,且語氣中有兩分遮遮掩掩,甄夫人本是個通透人,一下子也想明白了,於是笑道:“也是我太心急了些,那就再等上幾日吧!等她二嬸來了再做計較!”
甄鈺見母親有些受打擊的樣子,便忙笑道:“那這幾天娘就好好的休息休息吧,等二嬸來了,她又不熟悉上京,還不是事事要同娘商量討教的?到時候娘想要清閒可不能了!”
甄夫人和王媽媽聽了這話都笑起來,甄夫人心中也好受了許多,撫着甄鈺的頭笑道:“說的倒是,趁着這幾日,我也該好好休息休息!”凝着一天天長大出挑的女兒,想到兒子,遂憐愛萬分的笑道:“沒想到一轉眼,你大哥哥就要娶媳婦了!再過一二年,就輪到你們兄妹幾個了!”
王媽媽也呵呵笑道:“可不是!咱們家公子和姑娘這般人才,也不知將來哪家有這個福氣呢!”
甄鈺聽了臉上一熱,往甄夫人肩頭伏了伏,忙說道:“我要多陪着娘幾年,倒是二哥哥、三哥哥,趕緊給他們娶媳婦吧!”
甄夫人和王媽媽都笑,甄夫人又打趣道:“娘倒是想多留你幾年呢!不然,你這性子都未收的,嫁去哪家豈非禍害!”說得大傢伙都笑了起來,甄鈺臉上一熱,伏在甄夫人身上不肯起來。
自打邵琬清在溫府鬧了大新聞回來,計世瀾是越發的看她不順眼,本來想找個藉口推脫不帶她出去赴宴,可是沒想到被大家玩笑擠兌了幾句,不得不改變了主意,硬着頭皮帶她出門。
別人越是要看他的笑話,他就越要做出若無其事、滿不在乎的樣子來。
“到了梅家,你給我老實點!”上了馬車,計世瀾咬牙切齒。他是當時腦袋被驢給踢了,竟然會答應帶小妾出去赴宴,竟然忘記了他只有邵琬清一個妾室。話已出口,收都收不回來!
那梅府二公子說是爲妾室過個生日,其實不過是個幌子,不過是想讓大家夥兒都去聚一聚罷了,而且也有攀比誰的小妾更得人意兒的意思。
在家裡聚總比在外頭鬼混的好,如今上京中各府對年輕公子哥之間這種宴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會較真,只要家中沒有太厲害的妒婦,都不會傳出什麼“寵妾滅妻、家風不正”之類的閒話。
邵琬清望了望他,漂亮的杏核眼輕輕眨了眨,輕輕應了聲“是。”應酬一羣小妾,她呸,她還不稀罕呢!
“若是你再不知輕重鬧出什麼笑話,小心回來我抽死你!”計世瀾又不放心的恨恨加了一句。
邵琬清輕哼一聲,索性別開臉去。
在梅家呆了不過小半個時辰,邵琬清便託辭身子不適先告辭了出去,梅家公子的小妾笑吟吟的百般挽留看了戲再走,邵琬清哪裡還有心情?語無倫次的推辭了匆匆離去。出了梅家大門,仍是氣憤難當,不由得掀起車簾對着梅府大門恨恨的“呸”了一聲。留下來讓人繼續打量笑話,她又不傻!
回府途中偏偏馬車又壞了,邵琬清憋了一肚子的氣進了一旁的茶館等候,剛剛上樓梯,便看到甄鈺和秋心正要從樓上下去。邵琬清一怔,滿腔的怒火似乎找到了發泄的出口,面色不虞的瞪着甄鈺,仰着下巴抿着脣,身子向前挺了一挺擋在甄鈺面前,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
如果不是甄鈺,她怎麼會這麼慘?往日的不說,便是今日成爲衆人明嘲暗諷的笑話,也都是甄鈺的功勞!
甄鈺見了她,也沒有好臉色,嬌俏的小臉一揚,甚是輕視不屑的“哼”了一聲,瞅着她傲然道:“我當是誰,原來是計府的邵姨娘啊!邵姨娘,我們還真是冤家路窄,怎麼這上京這麼小,到哪兒都能碰上你!秋心,趕明兒再出門,記得先幫我瞧瞧黃曆!”
“是,姑娘,奴婢記住了,下次出門,一定好好的看過黃曆,省得出門再碰上一些不該碰上的人!”秋心立刻垂首迴應甄鈺,絲毫不顧及邵琬清的臉面。
邵琬清眸中驟亮,一股抑制不住的怒意帶着血氣從心底直衝上腦門,胸口一滯,差點憋不過氣來。
不過一個小小的奴婢,也敢在她面前這麼囂張!
“邵姨娘請讓讓,我家姑娘要下去!”秋心雙目灼灼望着邵琬清,語氣客氣中帶着壓抑卻顯而易見的傲慢。
邵琬清冷笑一聲,偏偏站穩了腳跟,身形一動不動。一個奴婢,叫她讓她就讓?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