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府,泰和堂,年過花甲的老者坐在首座之上,神色間滿是凝重之色。
“這一次,你們太沖動了。”
下面兩個中年男子分坐在兩側,其中年紀稍小些的看着上方的老者,低聲說道:“父親大人,這南宮家覆滅了不是好事嗎?”
“你懂什麼!”陸相看着自己的小兒子,低喝一聲。
倒是陸家大老爺陸正接口說道:“是兒子們思慮不周,可是當時情勢,若是我們的人不站出來,怕是也有旁人站出來。”
“這一次是咱們被人給利用了。”陸相皺眉說道,那雙睿智的眼中透着幾分銳利,“端王那邊又是怎麼回事?他是怎麼知道南宮家養了私兵?”
陸方看了大哥一眼,得到大哥的示意,連忙說道:“回父親的話,端王殿下最近結交了一個人,是幽州的凌子楚,正好南宮家從他淩氏商行買了糧草與兵器,可是南宮家卻一直拖欠銀兩,正好那凌子楚路過這蒞陽城,八成是少年性子,禁不住欺負,就找了過來。恰好去了端王府上,所以就有了後面的事情。”
“凌子楚?!”陸相低喃一聲,“一個小小的商賈,竟然讓蒞陽城一大世家滅族,凌家的人各個不是等閒之輩。”
“父親這話言重了吧。”陸方小心翼翼的說道。
陸相冷哼一聲,看了兩個兒子一眼,“怎麼就那麼巧,剛好南宮家出事,他凌子楚就來了這蒞陽城,世上沒那麼多巧合。去,去查查那個凌子楚現在在什麼地方。凌家的人各個都是狐狸,別讓端王跟他走的太近,他那點手段,根本就不夠看。”
陸正與陸方兩人面面相覷,最終都應下了。
兩個兒子走後,陸源依舊坐在椅子上,他擡頭看着三月的天,不知爲何總覺得有一種山雨欲來的感覺,短短三年,楚家滅了,南宮家滅了,接下來會不會輪到陸家了。
最近蒞陽城中風頭最勝的就是晉王了,端王因着陸家,一直都備受矚目,倒是那個景王不顯山不露水的,辦起事來也不含糊。
有人說,這次刑部的于謙會去搜查城郊,都是這位景王授意,不管真假,這一次他是註定要陷入朝堂紛爭了。
陸家這一輩就只有一個陸琰拿得出手,可是,生在這亂世,怕是註定波折了。
麟趾宮中
“啪”的一聲,一個清脆的巴掌聲傳來,德妃死死瞪着下方的男子,“你個混賬,那是你親外公,你怎麼下得去手。”
秦清遠頭偏着,一隻手落到了被打的臉頰上,慢慢偏過頭來,看着一臉憤怒的母妃,慘然一笑,“母妃以爲我願意嗎?我若是不揭發外公,等着別人來揭發,到那個時候,就連我也說不清楚了。這一切都怪外公,好端端的,私吞什麼軍餉,你可知道這段時間我面臨的壓力嗎?”
德妃氣的心口上下起伏,她指着秦清遠,怒罵一聲,“混賬,有你這樣說你外公的嗎?你外公做那麼多還不是爲了你!”
“若真是爲了我,就該將事情做的穩妥些,明知道父皇疑心重,竟然還做的那般明顯。況且,外公真的是爲了我好嗎?他爲的不過是他南宮家的權勢,一萬私兵,我竟然被矇在鼓裡,若是真有用得着的一日,你說那個時候發號施令的人是他,還是我呢?”秦清遠冷笑一聲,他站出來揭發外公是不對,可是他怎麼也想不到外公瞞着他養了一萬私兵,他比誰都清楚兵權的重要性。外公他們也是在防着他吧。
德妃話語一噎,連忙說道:“不是這樣的,你外公他……”
“母妃不必爲外公辯解,事已至此,我也不怪他了。雖然南宮家倒了,可是母妃還會宮中端正祥和的德妃娘娘,往後那些替南宮家求情的事情就不要做了,會引得父皇反感的。”秦清遠淡淡說道。
“你……”德妃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兒子,她怎麼生出了這麼一個無情無義的東西來了。
秦清遠似是看穿了德妃的想法,似笑非笑的說道:“當年母妃對姨母一家也未見得有半分的同情,同樣是親人,這一次,母妃就不必僞裝了。”
德妃愣了愣,看着眼前桀驁的兒子,不知道爲什麼,總覺得有什麼脫離她的掌控了。
“別人也就罷了,曉兒不能出事。”德妃終於端正了姿態,看着秦清遠沉聲說道。
秦清遠點頭,“她怎麼說也是我的表妹,我也不希望她受牽連,好在太后喜歡她,有太后護着,父皇不會將她如何。”
聽着這話,德妃放下心來,坐在一旁的貴妃榻上,沉聲說道:“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你所有的依仗都在南宮家身上,沒了南宮家,你有把握贏過其餘皇子嗎?”
“沒了南宮家,我就是父皇最放心的兒子,若是我再娶了父皇最喜歡的外甥女,父皇只會更加器重我,就連太后也會幫襯着我。”秦清遠走到下首的位置坐下,看着德妃,凝聲說道,“端王雖有陸家扶持,可是父皇最不喜的便是他,至於秦景淵,最近他可是得罪了陸家。”
德妃眉頭緊了緊,皇上多疑的性子她不是不知道,只是這樣太鋌而走險了,好在原先跟着皇兒的那些大臣並沒有倒戈,若是娶了重光郡主,也許一切真的如皇兒所想。
看來,她得好好再籌謀籌謀了,本來還想着有私兵,到時候就算是逼宮也有勝算,如今什麼都沒有了。
南宮家的判決下了,安國公府母子二人意圖謀害當朝郡主的事情也要結案了,因爲涉事的兩人都是有品階的,所以這事情最後要上報皇上才能判決。
可是就在這時,宮中忽然傳出消息,齊嬪懷上龍種了,東華帝龍顏大悅,畢竟自六公主之後,皇宮之中再未有過喜事,就是幾位成年皇子的府中也鮮有子嗣降生。
一時間封賞無數,也恢復了齊嬪的封位,連帶着對安國公府母子的判決也滯後了。爲了保住齊嬪這一胎,皇上特赦那母子二人先行回府。
彼時葉凌汐卻管不了這些,葉凌汐一身夜行衣走在院中,看着前邊站着的阿初,淡然說道:“帶我去天牢,依照你的本事,應該不會被發現的吧。”
阿初這段時間跟着葉凌汐,對於葉凌汐的秘密知道不少,本來還想着公子怎麼會看上一個普通的世家女,竟沒想到這位未來主母來頭這麼大,淩氏商行的家主啊,天下首富。
“自然是沒有問題的,不過……”阿初欲言又止,目光不自覺向着旁邊看去。
葉凌汐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瞬間看到了某位正搔首弄姿的公子爺,她臉上的神情瞬間僵了僵。
“楚楚,去天牢怎麼能不叫上本公子呢,有本公子保駕護航,任何人都傷不到你。”君千瀾蹭到葉凌汐身旁,獻寶似的說道。
你當那是逛街啊,葉凌汐忍不住對面前的人翻了個白眼,她看了一旁的阿初一眼,她就知道有了他,她任何的決定都瞞不過旁邊這隻騷狐狸。
阿初有些心虛,依舊忍不住看了葉凌汐一眼,眼底閃過一絲擔憂,應該不會有事的吧。
“哎,楚楚,你別走啊。”眼瞅着葉凌汐不理會他徑直往前走,君千瀾慌了,連忙追了上去,委屈說道,“好歹我也幫了楚楚不少忙,可你爲何一點兒表揚都沒有,還不理我。”
“那多謝七皇子幫忙了,七皇子做的很好,現在說完了,你可以走了。”葉凌汐看都不看他一眼,氣勢洶洶的往前走。
君千瀾一邊走一邊賠笑,“是我錯了,是我的不是,沒有表揚就沒有表揚,楚楚不理我,我理楚楚就是了。”
“……”七皇子,你的底線在什麼地方?!葉凌汐忽然停下腳步,看着面前俊美無儔的男子,“你沒病吧?”
七皇子煞有介事的摸了摸頭,“很好啊。”
“那就是腦子有問題,好了,我有正事,你別摻和。”葉凌汐不想跟他多說廢話,她真不明白,這君千瀾怎麼這麼黏人。
君千瀾忽然拉住葉凌汐的手臂,燈火照耀下,他俊美的臉忽明忽暗,那雙琥珀色的眸中光華黯淡,透着幾分孤寂,像是被拋棄的孩童一般,正亟待被人溫暖。
“楚楚,讓本公子跟着你,好不好,本公子會聽話的,不會壞你事。”這聲音低沉中透着幾分乞求,像是生怕被拋下,死命抓着最後的稻草。
葉凌汐看着面前的男子,總覺得他的眼神中透着一股不同尋常的悲傷,他看似霸道,卻更像是一個急需要溫暖的孩子,他雖然性情乖張,對她卻是不壞。看着他這般無助彷徨的模樣,不知道爲何,心房處忽的有些堵。
“那你就跟我一起去吧。”葉凌汐也不知道自己爲何會妥協,她做事速來說一不二,從前不少兄弟都說她太較真。
聽着這話,君千瀾眼底似是有煙火綻開一般,一剎那間絢爛極了,他忽的一把抱住葉凌汐,“楚楚,你對本公子真好,本公子好喜歡你。”
“啪”的一聲,一個脆響,葉凌汐一腳踢開身前的男子,近乎咬牙切齒的說道:“君千瀾……”竟然敢佔她便宜!
“對對,就是這樣,君千瀾,楚楚以後若是再喚本公子爲七皇子,本公子就抱你。”某位公子摸着自己被扇了的臉,嘻嘻笑着說道。
“……”葉凌汐有種想要將這張臉揉碎的衝動,竟然還敢威脅她,他再敢抱一次,信不信她剁了他,她纔是腦子有病去同情這惡劣的騷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