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的風呼嘯而過,將整個街道的喧囂掃盡。
那一雙眼睛裡面盛滿了怒火,她緊抿着脣角,手中的劍擡起,直接對着她。
葉凌汐站在原地不動,看着對面的女子,心裡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高興她的情深義重,還是難過於她的情深義重?
“爲什麼,你不是說你要替楚家報仇嗎?爲什麼,爲什麼你要殺了阿凌!”傅明瑜眼底怒火翻騰,她那麼信任她,可她是怎麼回敬她的。她好不容易見到阿凌,甚至來不及好好看看他,卻已經是再也看不到了。
葉凌汐看着她臉上近乎猙獰的表情,眸光黯淡了下來,說來,都是她拖累了她,以前的明瑜是不會這樣的,她應該早些給她一個了斷的。
“爲什麼?”葉凌汐微閉着眼睛,她輕笑一聲,再睜開眼時,眼底滿是嘲諷之色,“你以爲皇上沒有懷疑我跟你之間的關係,沒有懷疑我們與楚家的關係?今日的一切於他都不過只是一個試探的理由,他要試探出你的忠心,試探我的身份。我殺了楚凌,保全我有什麼錯?他若不死,死的人就是我,就是你們。他既是一個在人們心中早已經死去的人,那麼如今死了,不該是死得其所嗎?”
“住口,你胡說八道!”傅明瑜大吼一聲,直接上前抓住葉凌汐的衣衫,將她提了起來,雙目怒視着她,“你信不信我直接殺了你?”
葉凌汐忽而笑了,“我信。”她的手落到了傅明瑜握着劍的手上,在她的驚異下,將劍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若是你覺得我該死,直接殺了我,我不會還手。”
傅明瑜看着面前女子坦然的神色,眉心一緊,握着劍的手一動,長劍逼近。
感覺到脖子上冰涼的觸感,葉凌汐巋然不動,目不轉睛的看着她。
傅明瑜一咬牙,想要狠心下手,可是……她忽的拿下劍,鬆開葉凌汐,看着她,沉聲說道:“爲什麼,難道就沒有別的方法嗎?阿凌他不是你的楚凌哥哥嗎?你怎麼下的去手。”
“沒有!”葉凌汐毅然說道,她看着傅明瑜的臉,一字一頓的說道,“楚凌,他該死!”
“住口!”這話瞬間戳到了傅明瑜的敏感處,她整個人又陷入了瘋狂。
“呵……”葉凌汐忽而輕嗤一聲,“你仔細想想,若是楚凌有意識,他會希望自己淪爲東華帝的階下囚嗎?他會希望自己成爲東華帝向世人炫耀的資本嗎?身爲楚家男兒,頭可拋,血可流,唯有尊嚴不可喪失。所以,若他還活着,必然不會想要以這種屈辱的方式活下去。楚家需要的不是一個苟延殘喘的少帥,它需要的是一個能將楚家帶向光明的領導者,而楚凌,已經永遠不可能成爲這樣的人了。他死了,纔是對所有人的交代,往後,這世上再沒有人會僥倖的以爲他還活着,而心存幻想。今日是他給楚家有關的所有人的交代!所以,你說他是不是該死?”
“不,不是這樣的,不是!”傅明瑜搖頭否決,淚如雨下,只要阿凌還活着,他們就會有希望,楚家的冤屈就能洗清,他們還會回到從前。
似是看穿了傅明瑜心中所想,葉凌汐低聲說道:“你以爲楚凌還是從前的楚凌嗎?若是他還活着,他也不單單只是想要洗清楚家的冤屈。楚家上上下下幾百口人,七萬楚家軍的亡魂早已經不是一句洗刷冤屈就能抵償的了。若他還活着,終有一天,你們會走向對立的一面,所以,這對你,何嘗不是一種解脫呢?”
“不會的,不會的,阿凌他……”傅明瑜想要反駁,可是話到嘴邊卻說不下去了,阿凌的性子最是剛直,有仇報仇,有怨抱怨,楚家那麼多條命,七萬楚家軍亡魂,他不可能一笑泯恩仇,世人所說的以德報怨在他那裡根本就行不通,外人會說他心腸冷硬,可是這就是楚凌,這樣的楚凌纔是楚家的少主。
“已經過了三年了,楚凌早已經是過去了的人,今日只不過是一個小插曲,你該有你的人生,明瑜,忘掉他吧,他於你的人生不過只是一個過客。”葉凌汐看着面前淚流滿面的女子,低聲說道,她走上前,擡手拭去她臉上的淚水。
傅明瑜沒有動作,看着面前的少女,心神一晃,好像某年某月某日,有一個人也是這樣細緻溫柔的替她擦着淚水。
“阿凌……”
葉凌汐動作一滯,隨即收回手,狀似無意的說道:“你喜歡楚凌,可是他未必喜歡你,否則,爲何你到了十八歲,他都未說娶你。”
“不,不是的,他要建功立業,他說過,等那一仗之後就會娶我。”傅明瑜反駁,整個人有些小女子的無助。
葉凌汐哂笑一聲,“這種話也就只有你相信,不然你去問秦景淵,楚凌他會不會娶你!秦景淵你可能不信,不妨去問問太后,她比誰都清楚楚凌的事情。”
“你到底想說什麼?”傅明瑜擦乾淚水,看着面前的女子,警惕說道。
葉凌汐搖頭,“我只是在說一個事實罷了。”她對上那滿是警惕的眸子,低笑一聲,“楚凌與你青梅竹馬,可曾做過半分逾矩之事?少年兒女情長之時,失禮之事難免有之,可是楚凌有嗎?”
這話一出,傅明瑜如遭電擊一般,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少女,阿凌對她……記憶中阿凌也就之時牽過她的手,替她簪過花,再別的,真沒有。而且他看她的眼神……不,不是這樣的!
“其實有一件事情你可能不知道,準確來說,所有人都被騙了,楚凌他根本不是男人!”葉凌汐臉上的笑容驟然消失,聲音中透着幾分凝重。
傅明瑜眼皮一跳,看着葉凌汐的臉,一隻手瞬間捂住嘴,她怕自己做出什麼驚人之事,這不是真的,不可能……
“我知道我說這件事你可能不信,今日我在棺木前親手將刀刺入他的咽喉,我看的分明,他沒有喉結,臉上也沒有鬍子,更沒有鬍子刮過的痕跡,足以證明我的話,不然你可以想方設法去看看他的屍體,不過我勸你還是不要任性爲之,皇上與秦景淵現在正等着你們自投羅網。不過,你身邊倒是有人可以證明這一點。”葉凌汐說到這裡,聲音頓住,目光忽的落到了不遠處那突然出現的白衣男子身上,眼底閃過一抹譏諷。
姬涼走上來,看了葉凌汐一眼,眉頭微蹙,還未說話,身旁的女子身體一歪,他連忙扶住他,低聲說道:“明瑜,你怎麼了?”
傅明瑜整個人猶自處在混沌之中,今晚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先是阿凌的突然出現,然後阿凌突然被殺,然後是賜婚,現在竟然有人告訴她,阿凌不是男子,這未免太過荒誕了些。
“不,這不是真的,怎麼可能會是真的。”傅明瑜低聲說着,可是那張臉上卻帶着痛苦之色,她不笨,很多事情一想,漏洞全部出來了。阿凌怕水,阿凌從不忌諱在她閨房裡面多呆,卻從來守之以禮,阿凌很黏楚家伯母,楚家伯母每次看她時,眼底的嘆息之色此刻也浮現在腦海,她原以爲是自己做的不夠好,現在這一切的一切都能說的通了,可是,她還是不敢相信。
“三哥,你告訴我,阿凌究竟是男是女?”傅明瑜忽然抓緊身旁姬涼的衣服,大聲說道,“告訴我答案,告訴我答案好不好?”她真希望這一切都只是一場夢,夢醒了,阿凌在,父王在,一切都是好好的。
姬涼瞳孔一緊,有些詫異的看着傅明瑜,她是怎麼知道的?忽而她意識到了什麼,猛地看向對面一臉從容清淡的女子,是她告訴明瑜的?可是她怎麼知道?
葉凌汐似是沒有察覺到姬涼探尋的目光一般,淡漠說道:“到了今時今日,你們還瞞着她做什麼,難道是真的希望她替楚家,替楚凌守一輩子活寡嗎?她是南疆女王,註定是這東華的股肱之臣,沒有人該拖累她。”包括楚凌。
姬涼渾身一震,這種感覺真的太熟悉了,這個眼神……這說話的語氣,不……
“三哥,你告訴我,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傅明瑜抓住姬涼的衣襟,連聲發問。
姬涼看向懷中早已經哭成淚人的傅明瑜,終是嘆息一聲,“她說的沒錯,小凌……的確是我們家最小的……妹妹。”
“三哥,你騙我,這不是真的?”傅明瑜搖頭,向着後方跌退。
姬涼怕她出事,連忙拉住了他,低聲說道:“這件事我回頭會跟你解釋。”
“有什麼好解釋的,楚家男兒沒有一人肯挑起楚家這沉甸甸的擔子,這重任只能落到楚家女兒的身上。”葉凌汐淡漠說道,擡眸,看着對面一臉怔忡的男子,似笑非笑的說道,“我說的對嗎?楚三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