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莫幽懶懶地往牀邊一靠,拉了個雲錦的靠墊抱着,笑吟吟地抿脣:
尹倩兒,你還真的信了,沒聽說過千人千方的道理嗎?
對翠竹那粗壯的妹妹來說,棗兒就是彼之蜜糖,正好對症;可對你這嬌嬌弱質的相府小姐來說,棗兒就是你的毒藥了,你還吃蜜棗,難怪一別四個月,她能給自己的視覺帶來如此大的衝擊,真真是件大快人心的事!
如此再吃下去,尹倩兒自然會變成粗壯村婦的模樣,更重要的問題是——御醫的藥物,再吃下去,會讓她的月信徹底停止,不可能生養!
尹莫幽絲毫沒有精神包袱,她並不曾對尹倩兒的身體發表任何看法,是某人自投羅網的,偷偷用了她開給別人的藥方,她也沒有法子。
第二日清早天還沒有亮,田氏身邊的賴嬤嬤就帶人過來催尹莫幽起身。
馨菊爬起來開門去打水給尹莫幽洗臉,瞧瞧那黑魆魆的天,道:“這麼早就去嗎?”
“二夫人請人特意看好的時辰,燒今兒的頭柱香給老太太祈福,方顯出孝心誠意。”賴嬤嬤笑着解釋。
眼看着尹莫幽屋裡的下人都起了身,她才轉身走了。
既然今兒老太太也要去,尹莫幽自然不會怠慢,她可不想因爲起身慢、出門晚這點子小事,惹老人家不開心,再說在軍隊裡的經歷,如今她的身體精力已經是極好了。
當即利落地起身,在馨菊與紫芍的巧手下,很快就收拾停當。
只見她穿着一身大紅繡芙蓉妝花緞長綾裙,披着水雲紗的薄如輕煙的斗篷,更襯得她面如銀月,目似星子,高貴又豔麗不可方物。
馨菊帶了些她以往喜歡吃的精緻小點心,紫芍端着她愛喝的香茗並替換的衣裙首飾,雅蘭與雪梅依然留下來看院子。
三人到了門口,看到一溜兒三輛馬車,她的馬車排在第二位,卻比最後邊的老太太慣常用的馬車高大許多,顯得十分不協調。
尹倩兒尚未出來,二姨娘瞧着來得最早的竟然是最貪睡的尹莫幽,頓時厭煩至極,面上卻依然含着笑:
“妾身見過大小姐,今兒老太太也去,現在天色還早,大小姐還是去馬車裡等着好了,順便也能補補眠。”
尹莫幽擡腳就朝馬車走,田氏看她當真朝着中間那馬車走去,臉上頓時露出陰險的笑,哪知道尹莫幽忽然腳步一頓,回頭瞧向她,田氏的臉頓時就僵硬起來。
她不由問道:“怎麼了?”
尹莫幽想了想,道:“還是把後邊這兩輛馬車挑換一下位置好了,這樣瞧着不舒服。”
田氏微微驚愕,而後臉上的笑更加甜美,殷勤地走下臺階,招呼兩個馬伕,把馬車挑換一下前後順序,心裡得意地笑:
“尹莫幽呀尹莫幽,這回你可死定了,你不僅坐了最好的幾百兩黃金才能買到的貴重的馬車,你還要走在最後邊的尊者位,呵呵,老太太出來,就有你好看的!”
田氏一開
心,就希望快些看到尹莫幽倒黴,想到尹倩兒還沒有到,擔心她比老太太來得還晚,引起老太太不快,就讓身邊人過去催催。
一時間就不曾再往門外瞧,只瞧着府內的主幹道,期盼尹倩兒的身影比老太太出來得早些。
可是她依然是失望了,老太太帶着身邊的大丫鬟與管事嬤嬤都走出來了,她還是沒有瞧到尹倩兒的影子,氣得她頭都有些發暈。
清早她讓賴嬤嬤過去,親自喊醒了尹倩兒才離開了,而且喊她比喊尹莫幽還要早些。
她哪裡知道,自己的寶貝女兒剛做了不到一個月的新衣服,穿着又無比的緊,此時又是夏日,腰身上那突然膨出來的肥肉壓根兒就無處遁形,在衣裙下顯得清清楚楚,難看得像孕婦,氣得尹倩兒大清早就險些哭死。
老太太出來,瞧着府門前邊停着的三輛馬車,有些意外,尤其是最後邊的那輛,一眼瞧過去,但見窗明色淨,藕香色的車身雕刻着無比精美的紋飾,馬車帷簾是同色調,繡着華麗的大團牡丹花,車身高大軒昂,車轅以及套着的馬匹都異常雄氣偉岸。
這馬車的排場,宮裡的娘娘都坐得。
“什麼時候添了新馬車?瞧着模樣倒有幾分氣勢。”老太太隨口問,帶人就朝那馬車走去。
二姨娘聽得心花怒放,趕緊獻殷勤攙扶了老太太的胳膊,說道:“這馬車是大小姐從外邊回來時坐的,萬里車行的馬車,我讓人問過,訂金都要一百兩金子,買下來,最便宜的價格都得五百兩黃金。”
老太太聽了是尹莫幽的馬車,又如此貴重,那眉梢挑了挑,就熄了過去一起坐的心,可是再看看那馬車的位置在最後邊,更加的不順眼,心裡的火氣噌地一下就竄得老高。
“大小姐呢?”老太太的聲音聽着生硬了許多。
“大小姐出來得早,說藉着您老還沒來,到車裡補補眠,已經在馬車上了。”
田氏這話又如火上澆油,燒的老太太的臉都紅了。
這話在老太太聽出來的意思,顯然是尹莫幽怕她這老骨頭坐了她的高貴的馬車,早早地起身,已經坐車裡佔住了,真真可恨,這死丫頭果然還是從前那副桀驁不馴、目無尊長的惡劣模樣。
這是要去給她祈福嗎?這簡直是要詛咒她早死!
想要喊了尹莫幽下來訓話,又覺得因爲一輛馬車,有些小家子氣,可不喊,又覺得顏面掃地。
當即恨恨地在第二輛馬車邊停下,擡手吩咐下人放東西。
視線不由自主地瞧着後邊那輛馬車,此時天色已經亮了些,近距離瞧着,更覺那車子的非凡華貴之處,心底怒意更熾熱。
哪知道那放東西的嬤嬤撩開轎簾子,卻驚訝地咦了一聲。
“還不快些,磨蹭什麼!”老太太閉眼深深地吸口氣,田氏瞧得心裡萬分舒坦,她知道這是老太太要發怒的徵兆。
等着瞧熱鬧好了,嘻嘻!田氏心底竊笑不已。
馨菊揭
開車簾子躬身出來,笑道:“老太太吉祥,你怎麼不上後邊的馬車?”
老太太微微愕然。
田氏也有些呆愣。
“祖母,你怎麼在孫兒這馬車邊?”尹莫幽揉着眼探頭出來,旋即朝後邊一看,笑道,“原來如此,祖母,孫兒忘了與你說,這馬車是外公送我的,設計極爲罕見,坐着不顛簸,速度也輕快,這車就當是孫兒孝敬祖母的,你去坐了試試,很舒服的,我年輕,不能把骨頭坐懶了。”
老太太瞧着尹莫幽的神情不像是做僞,再瞧瞧身邊田氏那蒼白的臉色,心裡就知道這田氏定然是不樂意尹莫幽把馬車讓給她,這心思真可氣可恨!
勉強一笑道:“你外公送你的,我坐不合適,我還是坐慣了自己的馬車,就不要換了。”
尹莫幽一嘟嘴,撒嬌道:“定要換,孫兒也稀罕祖母的馬車,舒服得很,剛剛躺了一會兒,幾乎就睡着了,不想動,還是麻煩您老委屈一下,坐後邊的馬車好了,若當真坐了難受,再提換的事,現在打死我都不樂意再下車去了。”
翠竹伸手攙扶着老太太朝後邊的馬車走,說道:“大小姐孝順,老太太您就給她個孝敬您的機會,走,時辰不早了。”
老太太也不再矯情,任憑她扶着,一羣僕從都呼啦啦滿面喜色地涌到那高大的馬車邊,安排老太太坐了。
入了這馬車才知道何爲富貴,只見裡邊儼然是一座豪華的女子微型閨房,各種器物或鑲嵌在側壁,或固定在車身上,莫說式樣,但是那款式及做工,都讓人驚歎不已,老太太是見過好東西的,依然瞧得滿臉驚訝。
難怪,瞧着模樣,可再想想剛纔田氏說的最低五百兩黃金的價格,她覺得再精美,五百兩黃金的價格也有些過於貴了。
可是待馬車行走開,她竟然絲毫感覺不到顛簸,只覺得輕快異常,絲毫不聞舊馬車的吱吱呀呀的摩擦聲。
這倒真是奇了!
田氏打從老太太坐了尹莫幽那華麗的馬車,心就嚇得要跳出喉嚨,啊啊啊,她昨兒訂的那萬無一失的計策,真真是人倒黴,連這樣臨時換馬車的事兒都會在她眼皮子底下發生,當下左右瞧瞧,就是看不到二管家。
小聲吩咐身邊的賴嬤嬤幾句話,嘴脣都嚇得哆嗦了。
這時候,她哪裡還顧得上尹倩兒,看老太太坐了最後的馬車,自己慌忙就上了最前邊的那輛,車子轆轆啓動,緩緩出了街巷。
她心底一再祈禱,二管家找的人馬千萬不要太敬業,不然她真的死到臨頭了!
越是怕什麼,就來什麼!
一行人出了朱雀坊,很快就到了城門口,此時城門剛開,一瞧車子上尹丞相府的徽標,守城門的士兵恭敬地放行,尤其是老太太坐的那輛馬車,差點閃瞎了那些士兵的眼,咋什麼聲音都不曾聽到,竟讓輕快地就從他們身邊經過了。
出了城,就朝北山上的萬福寺奔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