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釋庭微微閉了眼睛,過了一會睜開,黑色瞳孔中是一派冷漠無情。
到底還是個孩子罷了,自己對她只能是能幫則幫,至於別的……
他給不了太多。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允許有人把她當做一塊墊腳石。
他望了一會禹止冶離開的方向,微微垂眸,然後轉身離開。
那人雪白的影子漸行漸遠。
陸錦煙走到一半,突然感覺到心中一動,她回頭,禹釋庭發冠上的流蘇在風中劃過一條雪白的弧度。
“小姐,怎麼了嗎?”
允兒疑惑的問道。
“無事,咱們走吧。”
陸錦煙淡淡道,她目光頓了頓,隨後若無其事的轉過頭。
暮春一片,清風微涼。
“主子,你不覺得,釋王殿下話外有話嗎?”
勁風推着禹止冶走出丞相府。
丞相府無人相送。
禹止冶神色微微一愣,他回頭看了一眼丞相府硃紅色的大門,嘴角漸漸勾起一抹冷笑。
“你覺得呢?”
他反問道。
“是不是……”
勁風小心的瞥了一眼禹止冶的袖口,那裡面有一片金色的光澤,不過一瞥就可以清晰的看見。
“或許吧。”
禹止冶不在意的說道。
反正他也想看看究竟是哪個該死的敢拿他來耍心計。
他撫了撫袖口的金色紋路,在心底裡冷笑一聲。
這計謀雖然拙劣,卻勝在一招致命的優勢,一旦下了定論那就是決計不給人一絲活路,本就由於雙腿不良於行而受到皇帝的不滿,連帶着當年自己的母妃也因此被逼死,而此事一旦東窗事發,皇帝到時候只怕會徹底厭惡自己。
他雖不喜歡皇帝,不過但凡還有一點可以利用的東西他就不會輕易同對方撕破臉皮,演戲嘛,誰不會呢?
“走,回府。”
他懶懶道。
而禹止冶一回府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府裡有人來了麼?”
望着府前停着的馬車,勁風有些疑惑的問道。
而禹止冶卻是眸光一沉。
不爲別的,只因這馬車的華麗程度竟然堪比他一個皇子。
何其可笑呵……
禹止冶冷笑一聲,但他還未進門,就被一人攔住。
“王爺可算是回來了。”
府內走出一個塗脂抹粉的男……哦不,是太監,他尖着嗓子對禹止冶說道,“皇上在宮中設宴,皇上說了,念着二王爺雙腿殘疾,特意讓奴才出來接您一接。”
雙腿殘疾……
太監特意加重了這四個字,神色看似尊敬,語氣裡卻滿是幸災樂禍,並且每一句話還都是戳在了禹止冶的心頭痛上。
禹止冶面色冰冷,彷彿佈滿了一層寒霜,他死死的看了一眼那太監,十指微微擰緊,蒼白的皮膚上幾乎有青筋就要冒出。
“王爺……”
勁風低聲提醒道。
禹止冶神色一鬆,他擡起頭,轉瞬間陰霾盡逝,他的笑容清淺,“不知公公可否容本王換一身衣服?”
彷彿剛纔的一切
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那太監一拳打在棉花上,瞬間感覺有些興致缺缺,但一聽禹止冶想要換衣服,他面色又是一冷,陰陽怪氣的說道,“王爺的事可真多,皇上和各位貴人可都在宮裡,莫不是要讓他們都等王爺你一個嗎?”
這話卻是在威脅禹止冶了。
禹止冶心裡暗道果然有鬼,他冷笑一聲,揮了揮袖子,“既是如此,煩請公公帶路吧。”
他轉頭對勁風道,“上車。”
一派瀟灑姿態,那太監眼神暗了暗,眸中快速的閃過一絲不屑,但在看到禹止冶的方向是那輛華貴馬車之時,他笑了笑,不冷不淡的提醒道,“王爺,那是奴才的馬車。”
禹止冶的動作微微一頓,額頭上的青筋再次忍不住暴起。
“你不要欺人太甚!”
勁風最先忍不住破口大罵道,禹止冶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厲聲道,“閉嘴!”
“王爺!”
勁風眼神不甘。
他雖然知道王爺是在有心隱藏勢力,可即便如此,他家王爺這樣金尊玉貴的人物,也不能這麼讓這些閹人糟蹋啊!
“以下犯上,目無法紀,回來後自己下去領軍棍。”
禹止冶冷淡道。
話到說到這個份上了,那麼即便勁風此刻再入何的不甘心也不敢再亂說話了,他咬了咬牙齒,爲了不影響禹止冶,最後還是顫聲道,“是。”
“給公公道歉。”
禹止冶又說道。
“喲,奴才這可受不住……”
那太監裝模作樣的說道,實際上心裡卻是得瑟的花枝亂顫,在皇宮這個人吃人的地方,是皇子又怎樣,一個不受寵的廢物,甚至連他們這些最沒用的太監也比不上。
“公公無需多言,這樣的奴才,必須給一個教訓。”
禹止冶面無表情的看着勁風,勁風身體在顫抖,他沒想到王爺竟然讓自己給一個閹人道歉,屈辱在心中沸騰,他心中一鬆,過了許久才囁嚅出一句話,“是奴才對不住公公。”
“王爺治下甚嚴,奴才佩服。”
得到了令自己滿意的回答,太監得意洋洋的瞥了一眼不甘不願的勁風,他對禹止冶的自知之明很滿意,也不打算再多做爲難於他,反正到了宮裡還有的是好戲看。
這般想來,卻是還有些同情這位王爺了。
他在心裡冷笑一聲,才緩緩對禹止冶說道,“王爺上車吧,莫要讓皇上等的急了。”
禹止冶上了馬車,直到簾子拉下,禹止冶才“哇”的一聲吐出一口血來。
“王爺——”
勁風失聲道。
禹止冶示意勁風不許說話。
他從袖中取出帕子,一點一點的擦乾自己嘴角的血跡,馬車的昏暗空間裡,禹止冶的一雙眸子亮的驚人。
“我要殺了他們!全都殺了!”
他將帕子揉在手裡,然後擰緊,他的聲音極度低沉暴戾的聲音說道,這讓勁風也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去往依春閣的路上一片花團錦簇,而走入院中,亭臺樓閣,又莫不是一派精緻華貴的模樣。
這般作派,都堪比一位主母的院子了。
“啓稟老爺和方姨娘,大
小姐來了。”
丫鬟上前一步敲門道,門內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這讓丫鬟有些尷尬,又有些害怕,敲門的聲音也重了一些。
畢竟她剛纔已經見識過了陸錦煙的手段,此刻心中不由得有些惴惴,害怕她一個不高興就拿自己當泄氣的。
依舊沒有動靜,丫鬟也不敢再敲了,她就是再蠢也該看出這其中意味了,只怕裡面的那兩位主子這是明擺着不想見大小姐呢。
“無人嗎?”
陸錦煙淡淡道,她上前一步,瞥了一眼那丫鬟,暗罵一句無用,不過伸手輕輕一推,大門就“咯吱”一聲被打開了。
“大小姐,大小姐……”
那丫鬟急急忙忙的想要上前阻止,卻被陸錦煙一記眼神嚇得不敢動彈。
“何人在外喧譁?!”
略帶幾分怒氣的聲音從裡屋傳來,陸錦煙在心底裡諷刺陸淵好手段,明明知道是自己來了還故意裝出一副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估計是故意要給自己一個下馬威,若是今日長滿紅點不是陸瑤華,而是她陸錦煙,陸淵比說會查明真相興師問罪,只怕早就跳着竄着要把自己賤賣出去了。
而如今,陸瑤華給他丞相府丟了這麼大的面子,他不僅不怪罪,反而合着方姨娘一塊來折騰自己,他倒是當真心疼陸瑤華。
微微一笑,她掀開簾子,一副大家閨秀柔弱順從的模樣,“見過爹爹。”
陸淵守在陸瑤華身邊,陸瑤華的臉上蒙着一張白紗,桌邊放這一碗藥,她一雙眼睛緋紅,一看見陸錦煙眼神更是就變得要吃人一樣。
“原來是你……”
陸淵臉色很難看,他冷笑道,“未經我的同意你私自進門,是要造反嗎?還是我這個爹在你眼底當真是半分威信也無?!”
她沒猜錯,果然是想着法的來給自己難堪。
她眸中露出一絲委屈,盈盈道,“爹爹不是派人來尋煙兒嗎?煙兒便來了,但是在外面丫鬟敲了許久的門也不見爹爹喚煙兒進來,便疑心是爹爹不樂意見煙兒……亦或是,未曾聽見,是以就私自進來了,還望爹爹恕罪。”
陸錦煙的這番話讓陸淵的臉色變了變。
她堵死了他話中的所有漏洞,而且這樣一席話下來,如果自己還依舊要怪罪於她的話那就是說明自己是故意的,這事情傳到府裡也不好聽,唯一的辦法就是隻能順着陸錦煙的話說下去。
他的心裡有些不甘,但還是說道,“你妹妹的事擾的我心神不寧。”
這就是默認陸錦煙的說說法了。
陸錦煙很是善解人意的點了點頭,“二妹上病了,爹爹多關心她幾分也無可厚非。”
而這時,方姨娘端了藥進屋,看見陸錦煙的時候微微一愣,隨即低下頭去,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看在陸淵眼裡,就是一種無聲的控訴,他想起陸瑤華身邊丫鬟說的話,又聯想到陸錦煙的鬼鬼祟祟對他說的那些話,爲何要無緣無故把瑤華放出來?不早不晚偏偏就是這個時候?
他眉目倏然冷漠下來,心裡的偏見本能的讓他就把懷疑的目光定格在了陸錦煙身上。
“姨娘。”
陸錦煙喚道,方姨娘回頭,似乎很是勉強一笑,“大小姐有何吩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