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她帶回主院,去問了懷玉。
李懷玉笑眯眯地靠在軟榻上答:“他就是年輕的時候風流太過,見識盡了人間花色,所以膩了煩了。若想讓他成家啊,除非來個傾國傾城,顏色勝他的美人兒,否則他哪裡能動心?”
紫陽君在外室安靜地看着文書,硃紅的筆聞聲一頓,落下個豔紅的點兒。
盯着那點兒看了看,他抽出旁邊乾淨的信紙,換了毛筆,寫了一封信交給了乘虛,讓他送了出去。李懷麟正在爲東晉年底斷交的事情頭疼,還有個不長眼的人上來稟告一句:“陛下,若是微臣沒記錯,東晉如今是百花君輔政,百花君與咱們紫陽君交情甚篤,此事若讓紫陽君出面,說不準還有轉圜的餘地
。”
臉色一沉,李懷麟道:“紫陽君如今連回京都不願,愛卿還指望別的?”
那人顯然是剛從京都之外調上來,滿臉困惑:“君上那麼守禮的人,怎麼會不回京都?是有什麼爲難之處嗎?”
這話還沒說完,他就被旁邊的人給捂了嘴帶出去了。
齊翰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拱手道:“陛下不必往心裡去。”
李懷麟冷笑:“都過去這麼久了,還有這麼多人把紫陽君奉若神明。”
“冰凍三尺,要化也得花上許久的功夫。”齊翰道,“紫陽君多年的威望,又不曾做什麼大錯事,想改變天下的看法,實在急不得。”怎麼能不急?皇姐和紫陽君都離開了京都,如今他目之所及,都是一片瘡痍。以往他沒親政的時候,羣臣從未說過他半點不是,反而恭請他早日當朝。眼下倒是好,不管他做什麼,都有人在他面前提長公
主和紫陽君,連帶長吁短嘆,似是覺得他這個皇帝不夠格。
這些人的態度,怎麼會轉變得這麼快?
到底年紀還小,心氣難平,李懷麟扭頭就問:“平陵那邊的人領命了嗎?”
“回陛下,領了,欽差前日就已經抵達,算算日子,應該已經入了一線城。”
“很好。”他負氣道,“朝中各位大人既然那般思念皇姐,不妨請她回來,讓他們好生見一見。”
寧貴妃在屏風後聽着,無聲地嘆了口氣。
前幾日陛下生病,燒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張口喊的還是一聲“皇姐……”,可怎麼穿上龍袍站在這裡的時候,卻像是變了一個人?
他已經是帝王了,什麼都有了,其實若能放長公主一馬,對他自己來說也是好事。
可惜了……她搖頭。
陰沉沉的天,黑雲壓城城欲摧,欽差賈良帶着平陵的一千兵力,高舉着御賜的寶劍,雄赳赳氣昂昂地往一線城而來。
“大人,小的聽說那丹陽長公主殺人不眨眼,您小心些爲好。”旁邊有人拱手道。
輕笑一聲,賈良道:“早就打聽清楚了,一線城沒有守軍,只有幾個山匪爲亂,咱們這麼多人,還怕一個長公主?就算她搬援兵,咱們後頭的援兵也比她多啊,還有平陵君撐着呢!”
“可是……”那人小聲道,“這城池離紫陽也近,我聽人說,紫陽君好像也過來了。”
“瞎說!”賈良斥道,“紫陽君在紫陽主城裡日理萬機呢,怎麼可能突然就跑一線城來了?再者說,君上與丹陽長公主不共戴天,天下誰人不知?他來了也是幫咱們的,怕什麼?”
想想好像是這個道理,小卒不吭聲了,大軍繼續前行。賈良遠遠看着那一線城脆弱的城牆,下巴揚得高高的,打發人道:“去叫他們開城門,不開也成,咱們直接踏過去,把那城牆都給踏平嘍!”
身後的人一陣起鬨跟笑,叫陣的人跑得也快,嬉皮笑臉地就去傳了話。
一線城窮啊,城門看起來都搖搖欲墜的。城樓上有人聽見喊話,伸出腦袋來看了他們一眼,冷淡地道:“不開。”
喊話的小卒以爲自己聽錯了,挖挖耳朵擡着頭問:“什麼?”
“我說,不開。”城樓上那人負手而立,慢條斯理地道,“今日一線城戒嚴,來歷不明之人,禁止進出。”
被這話噎了一下,小卒氣了個半死,噠噠噠地騎着馬就跑回了賈良身前,添油加醋地道:“大人!城樓上有個公子哥兒,說大人身份不夠,不給開城門!”
正笑着的賈良霎時變了臉色:“什麼?”
小卒憤然道:“那人盔甲也沒穿,一身常服,細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個面首!拿着雞毛當令箭呢,擺明了是不把大人放在眼裡!”
“這還得了!”後頭的副將怒道,“大人可帶着聖旨呢!”
賈良眯眼看了看遠處的城樓,隱約能瞧見個穿着淡色袍子的人影。他冷笑:“不知天高地厚,本官今日非得讓他跪下來認錯!”
“大人威武!”身後的護衛齊齊呼喝。
有這麼多人助陣,賈良腰桿挺得很直,一夾馬腹,帶着親衛就上前立於城門之下。
“嚯--”千軍大喊,無數箭矢朝向城樓之上,賈良捏着繮繩輕慢地道:“被女人養着,還真當自己有兩分本事了?方纔說本官身份不夠的人呢?怎麼不敢冒頭了?”
背後的人連連起鬨,賈良嘴上也不客氣:“軟飯吃多了,開城門的力氣都沒有了?”
城樓上旌旗飄揚,站着的人不少,報信的小卒看了看,指着那青珀色的衣袍就道:“大人,他在那兒呢!”
順着他指的方向看過去,賈良正想繼續譏諷兩句,可目光一觸及那人的眼神,他愣了愣。
怎麼有點眼熟啊?俊眉修眼,清冷不似凡間人,玉冠端正,凜然猶如天上姿。賈良之前在朝堂上見過紫陽君,還暗贊過他風姿天下獨絕,再尋不着第二份了,眼下看見這人,他呆了好一會兒,反應過來是誰之後,嘴角抽了
抽。
小卒沒看見他的神色,見那人站到牆垛邊上來了,劈手指着他就道:“欽差大人來了,你有膽子就一直不開!我看你會是什麼下……”
場。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出來,後腦勺就被人狠狠一打,小卒吃痛住口,不解地回頭,就見方纔還一臉霸氣的賈大人,眼下竟是冷汗涔涔,抖着嘴脣斥他:“你瞎叫喚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