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紀知道,經歷過艱難與資源短缺的他們,將任何的浪費都視作了不當,哪怕是現在資金有了保障,他們也依舊保留着精打細算的好習慣。
可可西里,這片貧瘠的土地,滿眼望去都是蒼涼的景象,和剛纔的草原簡直就是兩個世界一般,放眼望出去,一片蒼茫,遠處是尖棱挺立的雪峰,像一羣林立在遙遠秘境邊緣的怪獸,張牙舞爪地遙望着。腳下的戈壁在無邊地向四周漫延,蒼涼得讓人想落淚,就是這樣的一處地方,卻是無數野生動物賴以生存的場所。
一路上,周青有些沉默,只是靜靜的望着窗外,彷彿是在沉思這什麼,而何濤就開朗了許多,也不愧是他的話嘮的外號,嘴巴像是被凍得合不攏了,所以就只好不停地說,藉着運動產生的熱能來溫暖他那兩片薄薄的嘴脣,他也始終不嫌累,誨人不倦地和政紀嘮叨着,兩片嘴皮子也像嗑瓜子似的,吧嗒吧嗒地響個不停。
講着他當兵時的趣事,說着他加入“暴風”後的經歷,更是會時不時的將狙擊槍拿出來,對着車窗外空無一物的蒼茫大地也不知道在瞄準些什麼。
周青看政紀有些沉默,不好意思地扭頭衝政紀笑了一下,說:“他是個話癆,別怨他,在這個地方呆上幾年,像他這樣算是正常的了。”
“沒事,挺好的,倒是周姐,你在想些什麼呢?”政紀看出了她的心緒繁雜。
周青沒有直接回答政紀,而是有些漫不經心地看着窗外自言自語一般的說着:“或許,有些地區保持它的原始特徵會更適合它的發展,人類的過度侵入反而是最大的危害因素,入侵、佔領,然後滅亡,這就是一個又一個物種相續滅絕的原因之一,“藏羚羊是華國獨有的物種,在中國滅絕了,在全世界也就滅絕了。”
政紀默然,透過擋風玻璃看過去,外面沒有陽光,空氣似乎也是灰濛濛的,車子在顛簸,沿着昨天他們開過來的車輪印在前行,他知道周青說的是真的,人類的yuwang是無盡的,而這無盡的yuwang,則會催動着無數的人鋌而走險的從大自然這無言申訴的“母親”手中不斷的掠奪。
因爲眼前的的可可西里就是最好的證明,隨着人類的入侵和開發,野生動物的生存空間將會變得越來越小,這是他在很早之前就認識到這個問題,只是沒想到,在可可西里這塊被稱爲“無人區”的荒地上,人類活動的足跡也早已經涉入進來,所謂的中國第一大無人區,已經是名不符實了。
此時天色越來越暗,車子一路顛簸,駕駛室裡的溫度也越來越低。加木錯繼續開着車,天色擦黑的時候,氣溫驟降,駕駛室裡冷得像冰窖子。天色終於完全暗了下來,就算打亮了車前燈也無法完全看清前面的路況,
這時,車身突然猛地一晃,何濤的頭被撞到了擋風玻璃上,剛把身子穩住,車身猛地一歪,就聽車輪子“嗤嗤”地空響了幾下,車子就不動窩了。像是見慣了這樣的場面,周青似乎已經見怪不怪,很老練地說:“陷住了,何濤,你去把車廂裡的板子抽出來,加木錯,下去搭把手。”
政紀也跟着走了下來,打開車門和何濤跳下車。一下車,就感覺到腳下的地面在緩緩地往下陷,原本看起來什麼情況也沒有的路面竟然是片沼澤地。
何濤把車廂裡一早準備好的厚木板抽出來,說:“現在這天氣比起冬天來算是暖和些的了,白天的時候,氣溫稍高一些,表層的土壤就會解凍,但是你放心,這片沼澤地沒有多深的,最深也就一米,一米以下就是永久凍土,政紀先生您稍等下就好,加木錯大哥,來,把車頭往上擡。”
一雙乾淨而修長的手搭在了車頭前,幾個人擡起頭,卻看到是政紀的身影不知道什時候已經自顧自的來到了車前,和加木錯一起把車頭使勁地往上擡,周青抿了抿嘴,似乎沒想到這一幕,而何濤也二話不說幫着擡,周青則把厚木板往車輪底下墊。
這片沼澤區沒有多大,可能這裡曾經是一小片水灣,後來水乾了,便成了沼澤地。剛纔開車的時候沒留心,車子拐了個彎,不知怎麼就給陷進去了。在可可西里這個地方,海拔高,氣候特殊而且寒冷,這兒的沼澤地沒有人們想象中的那樣可怕,車子在沼澤裡陷上三天也不會沉,他們不用擔心人和車子會被沼澤沒了頂。
鋪好木板,周青發動車子,政紀等人便走到車屁股後面去推車。
然而或許是因爲載滿了物資,車身重量加大,一旦被陷住,再想開出去就很麻煩,即便是幾個人用力的推着,可是輪胎依舊在空轉着打滑,車子也只是一晃晃,並沒有絲毫的向前衝的態勢,而輪胎四周的沼澤,也漸漸的變得彷彿如同未凝固的混凝土一般粘稠。
周青皺着眉頭從駕駛室探出頭來說:“必須得把車子開出去,不然天黑以後氣溫驟降,沒準車輪子就會被凍住,到時就麻煩了。”
政紀點點頭,他雙手微微用力,猛吸了一口氣,然後衆人就感覺到車子猛然一晃,終於傳來了輪胎接觸到結實地面的摩擦聲,越野車猛然的躥了出去。
“好了!”政紀拍拍手上的塵土,眼中的光芒緩緩的散去。
“沒看出來,政哥你的力氣倒是挺大的!”何濤驚訝的看着政紀,他剛纔因爲打滑並沒有用上了,然後就看到政紀猛然一推,車子就竄了出去。
“平時健身多一點”,政紀隨口編了一個理由道。
此時天色越來越暗,車子一路顛簸,駕駛室裡的溫度也越來越低。何濤繼續開着車,天色擦黑的時候,氣溫驟降,駕駛室裡冷得像冰窖子。天色終於完全暗了下來,就算打亮了車前燈也無法完全看清前面的路況,衆人只好停了車,準備在荒灘上過夜。
周青從隨身的小旅行包裡掏出麪餅、方面便之類的食物,還有一盒牛肉罐頭,一瓶水。三個人擠在駕駛室裡吃着麪餅、啃着方便麪,所有的食物嚥下肚的時候都是又乾又硬。但是卻都吃得很香,政紀也入鄉隨俗,他更加深刻的體會到了他們的艱苦。
駕駛室裡太冷,因爲要半開着窗透氣,所以就更冷,一夥人也不可能在駕駛室裡凍一夜,只好下了車在荒灘上支帳篷。
帳篷是那種軍用帳篷,厚實而且透氣性好,但是,在可可西里這種高寒地帶,再保暖的帳篷也頂不了多大用。拉緊帳篷簾子,鋪上厚厚的地墊,再把棉大衣蓋在上面,還是覺得冷,從頭到腳沒感覺到有一絲溫暖的地方。
哆嗦着睡了一個晚上,聽外面的風在呼呼地吼,也不知道半夜會不會下雪。政紀有些睡不着,卻不是因爲寒冷。
一旁的與政紀在一個帳篷裡的何濤,看到政紀睜着眼睛,有些好奇的問道:“咦?你剛來咋沒有高原反應呢?我剛來那會兒整天吃不下飯,心裡堵得慌,整天就像豬一樣的死睡。”
“我來這裡之前在西藏待過一段時間,大概是習慣了吧”,政紀說道。
“你們一個月有幾天是這樣的生活?”政紀感受着帳篷裡的寒意問道。
“一個月啊,大概有二十多天在野外住帳篷,夏天還好點,天氣暖和點,就是冬天,太難熬了,有好幾個人就是再這樣的環境中受不了離開的,”何濤算着指頭說道。
“你們的工作,很偉大,”政紀默默的點點頭,他看着眼前的年輕的小夥子,他本以爲前世自己已經很辛苦了,可是直到今天看到了他們,才知道原來自己的生活真的一點都不苦。
“嘿嘿,總要有人幹不是?要不然等到幾年以後,咱們的後代,再也不知道藏羚羊這些動物了”,何濤罕見的有些低沉,將腦袋埋進了被子裡,保存着點點的溫暖。
早上醒來的時候,發現睡袋口呼出的熱氣結成了冰花,伸手一摸臉,臉上竟然結着一層冰霜,鼻子被凍得通紅,一鑽出帳篷,就立即感覺鼻樑骨裡面被冷空氣凍得刺痛,像是有人在你鼻子裡面插進了一根錐子。政紀開始收拾帳篷,而周青也早已起來,在準備早餐,一旁的何濤開始發動車子,給發動機預熱的時候,順便自己也跟着取取暖。
車子上路了,開出許久,終於駛出了戈壁灘和零零星星的積雪區,前面路上慢慢地現出一些稀疏的草甸,政紀銳利的眼睛捕捉到了一處草地,問何濤:“地上那些小坑是什麼東西留下的。”
何濤說:“是鼠洞。”
政紀大致數了一下,大概一平方米的地方就有十來個鼠洞,很是吃驚,就問何濤:“你們平時吃肉嗎?鮮肉?”
何濤笑了一下,說:“吃,當然吃,不過大多是罐頭,在可可西里這塊地方吃鮮肉,那可是‘犯法’的,不過老鼠肉除外,就是周青覺得有點噁心。”他說着看了周青一眼,周青沒看他們,而是拿着望遠鏡看車窗外兩邊半青不黃的草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