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倒在巷子裡
蒼蒼皺起眉不再說話。
很快她和未名同住的獨院到了,這個院子雖說在角落裡,掩映在疏林下,院牆也只是用籬笆圍成,但裡面房間不少,也分前後進,迴廊東西廂什麼的樣樣具備,如果把外面修葺一下也是個正規正矩的院落。
只是這會兒大多房間雖然打掃過卻還不能住人。
他們到時未名正坐在書房門口的走廊下面,淡淡地將進來的一羣人望着。他神情寂靜,身形端然,不爲任何人而產生任何波動,像一座雪白的雕塑,讓人一眼注意到,卻無端不敢再多看第二眼。
見到他,高龍臉色一肅,便是高川也褪去了冷意,端正地朝他的方向躬身:“未名先生。”幅度可比剛纔對蒼蒼做的大多了。
他這麼做,後面的人也都照做。
未名動也不動,目光清泠泠地在一羣人身上掃過,然後返身進屋。彷彿他專門等在這裡就是爲了看一看,來的這些人裡有無對不上他的眼的。
高龍輕出一口氣,與高川對視一眼。
他們打定主意趁早過來,其實還有一層原因。
一個賊都能偷進爵府,顯然不是他們的佈防出了問題,就是對方不容小覷。若非發現得及時,說句不恭敬的,小世子現在是否安然無恙都是二說。在排查出問題之前他們是如何都不敢再冒險,而放眼整個盛京有哪裡是最安全的?
以前不好說,現在絕對誰都會回答,未名先生的身邊。在他身邊,即便他無意庇佑你,那些不懷好意的人也是不敢也不能跑來做什麼的。
這簡直就是個強大無匹的護身符。
所以他們會匆匆而來,而未名剛纔的反應,雖然毫無歡迎的意思。但也沒打算趕他們走吧。
這樣就好。
蒼蒼將他二人的互動看在眼裡,迅速明白過來,心裡暗暗道一聲“難怪如此急切”,嘴上卻不點破,領他們進了自己的房間。
連姨已經趕前一步來,將屋裡女孩子的較爲私密的衣物等都收拾起來,還開了窗透氣,整個屋子顯得十分亮堂整潔,毫無失禮之處。
安置好殷晚,他還在睡。留了兩個從爵府帶來的丫鬟看着,其他人都退出來。
“現在這樣也好,你們自己在府裡挑一處作爲小世子的住處吧。”蒼蒼一點不拖拉。一出來就說,“不過我可說好了,我沒有人手,無論選中哪裡需要打掃,還是以後的吃穿用洗都得你們自己負責。”
照顧殷晚本來就是開山爵自己的請求。他們這時來又是看重未名的武力,那蒼蒼也沒什麼好靦腆小意的。說真的,她這裡正好沒閒人,他們如果能將洗刷做飯的活接過去,連姨也能輕省些,她很樂意。
不過這麼說也是告訴高川他們。住在這裡不需要束手束腳,在爵府是怎麼樣,在這裡完全可以照着來。
高川繞着院子走了一圈。又看看四周與遠處,伸手選了蒼蒼旁邊的院子:“這座院子慕姑娘可否割讓?”
那就是旁邊的一進小小院子,什麼都不好,唯有離蒼蒼的這一座近。
“那兒只怕住不下你們這麼多人,有需要改造之處。將軍們只管動手吧。”
高川眼睛微亮,終於不再那麼冷漠。點點頭:“多謝。另外,府邸的佈防……”
雖然有未名在,但他總有出去的時候,一座府邸的守衛總不能是一片空白的。
蒼蒼聞言一笑:“將軍請便,其實我早就想佈置了,可惜人力有限,將軍此舉亦能解我之憂,樂意之至。”
事情商量完,高川發現整個慕府居然連個正經的廚子下人都沒有,就從爵府調了些來,於是託他的福,蒼蒼終於吃上了可口的早飯,至於連姨,她也樂得少了差事,又趕回去照看那昏迷的十九人。
弄完這些,蒼蒼就和未名待在書房裡研究那個三省六部制,不過大多時間都是她看書未名也看書,真正的交流倒是很少,所以一早上也就修改了幾處地方。
下午的時候鍾離決過來了,手裡拎着好幾大包的藥材,是給十九人補身體用的,直把連姨感動得連聲道謝。不過面對蒼蒼奇怪的眼神他咳了兩聲實話實說:“是未名先生要我從城外捎帶的,也幸好去得早,遲一步就要被人全部包走了。”
蒼蒼愣了愣,恍然大悟,殷據丟了人必會猜到是她做的,不過他一不能上門吵鬧,二不能去衙門告狀,便只有私底下搜刮盡救人吊命需要的藥材——那藥材雖說尋常,但其中有幾味若換了其他的,效果會大減,對十九人維持機體康健很不利。
不過,連城外的藥也要弄走,殷據這是有多痛恨她,寧願損失自己的利益也不讓她好過。
她撇撇嘴,拋開不想,拉着鍾離決在石桌前坐下:“你說商去非最近和王修閱走得近是吧,那你還知道什麼嗎?比如他們一般什麼時候會出現在哪裡。”
鍾離決沒料到她會問這個問題,剛朗英毅的面容微微彆扭:“這我不清楚,若你想知道我去問問商去非。”
蒼蒼想了想:“也好,你們見面也比較容易,不過既然問了就問個透徹明白。關於王修閱的一切,包括習慣、喜惡、品性,哦,對了,還有近期有什麼行程計劃等等,儘量詳細地寫出來給我。”
正說着話,那邊高龍走過來,扯開嘹亮大嗓門就道:“好啊,原來你們一早就是一夥兒的,難怪鍾離決你瞧不上我們開山軍。”
鍾離決微感訝異,迅速站起抱了一拳:“高龍將軍。”對這位最初過手之時就給了他足夠的尊重的豪邁將軍,他也是敬重得很,“你怎麼會在這……”
“嘿嘿,我家小世子要在這裡借住一段日子。”高龍指指那邊已經開始施工的院子,一巴掌拍打鐘離決的肩膀,“好小子,數日不見越發精神了。這些日聽說沒去太學院習武了?”
“是有段時日未去了。將軍怎麼知道?”
“怎麼不知道?你報名參加今年春試的事惹得那些個武生整日惶悽悽的,到處在議論怎麼才能打敗你,你去沒去太學院那是他們時刻關注的事,我當然就聽說了。”末了他壓低聲音奸奸地笑,“我說,你小子去了還有誰能拿狀元,可今兒主考官是裡面那位,多少人削尖了腦袋想在他面前露一手,小心他們聯起手來先黑了你,免得到時候被搶去風頭。”
高龍說着姆指還頂頂書房方向——未名還在裡面。
鍾離決愣了一下。這些勾勾道道他還真的一點都不知道,當下爲高龍的提醒道謝。
高龍滿不在乎地擺擺手:“我也是看你投緣,不過就算我不說你也不一定吃得了虧。”又對蒼蒼說。“慕姑娘原來纔是深藏不露,身邊圍繞着的都是頂厲害的高手,想當時我們去查還以爲你只是個小丫鬟。”
蒼蒼苦笑一聲,移開了話題:“小世子還沒醒?”
“醒了,不過他受了風寒。怕他又哭鬧起來越發傷神,就又餵了些安神的藥,又睡過去了。”提到殷晚高龍便憂愁起來,“大哥在照顧小世子,我要回去一趟,府裡還有一些事我要幫三哥一起處理。”
大哥便是指高川。三哥則是高山將軍。開山爵下四大將軍都是以排名稱兄道弟,這裡唯一缺少的第二大將軍高海,不是統帥着開山軍。便是跟着南下去了。
蒼蒼聽了就道:“那將軍就去忙吧。”
所謂要處理的事情,應該便是那個入室小偷事件遺留下來的問題。若她所料不錯,開山爵府大抵要進行一次大規模人事調動,他們急急把殷晚送過來大概也是怕動靜太大吵着他。
最大的頭領不在,爵府也好開山軍也好。都面臨着動亂的危機,他們一步都不能踏錯。必須爲主子守好這個大後方。
想了想,蒼蒼不禁發問:“開山爵那邊可有消息了?”
“沒呢,纔來過一次信,說是剛到江南連具體地點都還沒找到,一時半會還回不來。”
高龍忽又嘿嘿一笑,一掃鬱色:“所以我們爵爺說了,一切還要仰仗慕姑娘你,你要是能好,我們自然也壞不到那裡去。有些事,嗯,明面上咱不能出手,不過暗底下的小忙,還是可以出點力氣的。”
得了這句話,蒼蒼越發地理直氣壯起來,臉不紅心不虛,找高川討要了小廝丫鬟各一,去協助連姨照顧人,而且她和未名的飯食什麼也都給爵府的人包去。有免費可靠的人,不用白不用,雖然不是長久之計,但在這會沒有閒工夫物色下人的時候,也能湊合着過日子。
一邊想着她一邊感覺有些好笑。未名從書卷裡擡頭,莫名地問她:“何事愉悅?”
“沒有啊,就是覺得上天待我不薄,雖然阻難重重,但每每我總能遇上貴人,得到幫助,也算是很不錯了。”
她笑盈盈地挑亮燭光,這時已經天黑,爲了儘量亮堂一些,書房裡燃起許多隻蠟燭,罩上燈罩就是一盞盞明燈,蒼蒼除了看書之外就是做挑燈芯的工作。
未名看着她終於又展露笑顏的模樣,目光輕輕一漾,彷彿有清湛的水波自瞳仁深處盪開,拿起經修改又增多了幾張的三省六部制草案,輕聲說:“你來,有些地方我已經理解了,這樣改或許會更好。”
蒼蒼立即跑過去,兩人挨在一起嘰嘰咕咕商議不停,忽然未名毫無預兆地停住。
“怎麼了?”
“鍾離決來了。”他頓了一下,語氣染上幾許沉凝,“倒在了府外的巷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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